星期六要加班，這天上班的時間遲一點，九點半才開工。牛牛騎車到公司，剛停好車，秦璐的白色寶馬車就呼嘯著從馬路上衝進了公司。牛牛的心裏不由得一咯噔——天打雷劈的女魔頭已經回來了。每次看到女魔頭，他的心裏都會產生一種強烈的壓抑感。
    寶馬車在停車場停下來，離牛牛不遠。秦璐穿著一件短袖紫色的襯衫，襯衫被乳房撐開了，露出紫色的文胸。她下車後牛牛看到她還穿著藍色的高跟鞋和藍色的絲襪絲襪的質地看起來非常高檔，上麵不規則地分布著幾顆綠豆大小的藍色鑽石。
    牛牛假裝對秦璐視而不見，正要快步走過，秦璐喊住了他：“姓何的，給我站住。”
    牛牛停下腳步，秦璐走到他麵前，直直地看著他。秦璐的身上散發出誘人香味猛烈地鑽進牛牛的鼻子裏，牛牛差點就醉倒在那對高檔絲襪下了。
    “我真是看走眼了。想不到你還真是一個人才。我還以為你隻是有一點小聰明而已呢。告訴我，當廠長的感覺怎麼樣啊？”。
    牛牛相信一向自視甚高的秦璐是很少稱別人為人才的。
    “比當苦工還不如。”。
    “口是心非。我最討厭的就是你這種人。你現在一個月工資多少錢？”
    “五千。”
    “你再告訴我，河浦市的電動車一般賣多少錢？”
    “三千。”
    “那你為什麼還騎這輛破的要命的自行車來公司？損毀我們公司的形象！不能買一輛電動車嗎？整個公司隻有你一個人還騎自行車。那自行車還那麼破！你成心的吧你。”
    “秦總，你錯了，整個公司還有一個人也是騎自行車上班。是我姐。”
    “什麼？！有一點權力你就把你家人帶進公司了？！我不在的時候，你把這裏當成你家了嗎？！”
    “這是董事長安排的。”
    “是不是我要問董事長。現在把你的車停到公司外麵去，離公司門口兩百米外。”
    牛牛沒有爭辯。和秦璐爭辯隻會招來更嚴厲的打擊和報複。他按照秦璐的吩咐把車推出公司，再回公司經過秦璐的旁邊時，他得意地唱起了《雨中的戀人們》。在秦璐製定的公司規則裏，並沒有規定上班時間不許唱歌，不過他相信很快就會有了。
    秦璐捂著耳朵氣得直跺腳，“真難聽。一點自知之明都沒有。”
    “秦總，我就是沒有自知之明的。”牛牛嬉皮笑臉的說。
    ”你的臉皮真夠厚的。”
    “對了，秦總，以後沒有人能阻止我拿望遠鏡了，你要小心點。”
    “你這流氓，壞蛋。”秦璐捏起拳頭，咬牙切齒地威脅，“你再敢拿望遠鏡看我試試？！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牛牛繼續唱歌向生產車間走去。一些工人從車間裏出來，又馬上轉身跑回去了。他們不是怕牛牛，而是怕秦璐。在秦璐製定的公司守則裏規定，除非領導同意，否則上班時間跑出車間要扣半天工資。
    星期天，公司全體休息。一早牛牛就接到馬上英的電話說董事長要請他吃午飯，地點在董事長的家裏。牛牛拿出在後天投資集團上班時穿的那身行頭，騎自行車來到董事長家。董事長的家在一個別墅和高層公寓樓相間的小區。小區的名字很暴力——六扇門。
    保安用懷疑一切的態度把牛牛盤查一陣後指點他找到目標的路線。董事長的家是一棟三層別墅，樓體天藍色，瓦麵是紅色。一層帶著一條花園式走廊，二三層各帶著三個天藍色景觀陽台。在花園式走廊的尾端有一個狗舍，一個棕色的卷毛小狗正趴在裏麵曬太陽。狗舍旁邊的一棵爬山虎爬滿了狗舍。
    牛牛按了門鈴，一個打著圍群麵容和藹的中年婦女小步跑過來開門。
    “你好，我叫何牛牛，找秦富足董事長的。”
    “董事長剛出去了。他叫你進門等一下。在車停在外麵吧。”中年婦女用帶著濃重下海地方口音的普通話說。
    “阿姨，你是？”
    “我是秦音的保姆勞姨。秦音長大後我就跟過來給她做飯。”阿姨笑著說。幾十年的照顧，她已經把秦音當成了自己的女兒。提到秦音她的話裏滿是溫情，
    牛牛走進門裏。客廳裏布局的主導色是綠色。客廳木地板是淡綠色，電視機背景牆和沙發也是淡綠色。樓體口擺著兩盤巨大的仿古山水盆景。盆景的水池裏養著金魚和烏龜。
    勞阿姨給牛牛倒了一杯茶，問他喜歡吃什麼菜。牛牛說隨便做幾個最拿手的菜得了。勞姨答應著回廚房繼續做飯。牛牛在沙發上坐下來，喝著茶，打開電視看湖人隊對火箭隊的比賽。這時有人跑下樓梯，還沒下到一樓就高聲地喊起來：“勞姨，這兩件內衣你幫我洗了吧。隻能手洗，不能機洗。要少放點洗衣液。”
    “好的，大小姐。”勞姨在廚房裏回答。
    牛牛扭頭看到秦璐披頭散發，穿著一件藕色的睡衣和一對日式木拖鞋站在樓梯口，她的手裏拿著鮮紅的內褲和乳罩。內褲和乳罩連在一起，中間有些地方大尺度鏤空，估計那就是傳說中的情趣內衣了。牛牛懷疑秦璐的內衣剛剛才換下來。
    秦璐看到牛牛，猛吃了一驚。牛牛還以為她會害羞的跑回樓上。但是她沒有。也許像她那樣強勢潑辣的女人是不會害羞的。
    “怎麼是你？你來我家做什麼？”秦璐一臉惱怒之色。
    “董事長請我來吃飯，吃香噴噴的大餐。”牛牛說完轉頭繼續看電視。
    “還香噴噴，惡心死人了。那我今天就不在家裏吃了。我還以為我爸爸請的是哪路神仙呢。原來是一個什麼都沒有的打工仔。”
    牛牛沒說話，也沒生氣，他隻是覺得好笑。他故意裝出來一副注意力都在電視上的樣子。
    秦璐跑進廚房，牛牛聽到她對勞姨說：勞姨，那兩斤大閘蟹你煮了沒有？”
    “大小姐，還沒有。正準備煮呢。你喜歡清蒸還是紅燒？”
    “大閘蟹是我買的。不要煮了讓那種人吃。”
    秦璐提著一個塑料袋從廚房出來，經過牛牛的旁邊時她哼了一聲又跑上樓去。其實牛牛一點都不喜歡吃大閘蟹。那東西雖然味道鮮美但是剝殼很費勁。以前在黑天鵝大酒店，他的同事們經常點那道菜。他聞著蟹的清香，愣是忍住了沒有吃。一會兒秦璐提著一個愛馬仕包又跑了下來。她已經化了妝，打扮的十分漂亮，站在牛牛的旁邊拿出手機撥打電話。
    “爸爸，你不是說叫老朋友過來吃飯嗎？怎麼是那個姓何的？！”
    電話裏傳出秦富足的聲音。聲音很小，但牛牛還是能聽得清楚。
    “什麼姓何的，叫何廠長。”
    “廠長也是打工仔。”
    “你的禮貌哪裏去了？！老朋友有事，所以我臨時請了牛牛。我有事要和他談。”
    “還牛牛？叫得這麼親切！外麵也可以談啊，怎麼在家裏。多不方便。而且你也不告訴我。尷尬死了。以後不要把他叫到我們家裏來。”
    “東西都買好了。不要浪費嘛。好了，就這一次。”
    “老爸，什麼時候開車回來給我。”
    “半個小時後。”
    秦璐賭氣地在沙發上坐下來，一把拿過遙控器狠狠地按到了財經頻道。她以為財經內容會讓牛牛看不懂和頭暈。卻想不到消化財經頻道的內容對牛牛來說是易如反掌。股評家正在評論一個股票——西南信托。秦璐這個美國商業名校畢業的高材生看著盤麵技術分析發了牢騷：“什麼狗屁專家，雖然多條均線出現了黃金交叉，但是量能配合不上，這個股票必跌。”
    牛牛聽著秦璐的牢騷不發表觀點，但是眼裏明顯地表現出了鄙視——他一向看不起那種在別人麵前分析股票的行為。
    “真是對牛彈琴。”秦璐白了牛牛一眼。
    “你才是牛。”牛牛在心裏說。
    勞阿姨從冰箱裏端出一盤葡萄放在茶幾上。牛牛和秦璐同時伸手去拿葡萄吃，牛牛一不小心碰到了秦璐的手，秦璐立刻把手縮回去，生氣地看著牛牛。
    “不是故意的，大小姐。”
    秦璐拿出紙巾擦著被牛牛碰到的地方，說：“老實交代，你和我妹妹什麼關係？”
    “領導和下屬的關係，還有好朋友的關係。”
    “還有呢？”
    “沒有了。”
    秦璐摘下一顆葡萄放進嘴裏，邊嚼邊說：“哼。愛情專家說，世界上男人和女人之間絕對沒有好朋友這種關係，隻有愛情關係。”
    “嗬嗬。”
    “我很討厭你這樣笑。”
    秦富足很守時，說半個小時回來果然是半個小時回來。秦璐聽見車響，飛快地跑出去。地板被她那兩條結實的大長腿踢得炸雷一樣響。勞阿姨慌忙追出來喊“大小姐，不在家裏吃飯了嗎？”
    “不了，我出去和朋友吃。”秦璐攏了一下頭發回頭說。秦璐攏發回頭的樣子媚態十足。牛牛雖然在盯著電視，但是心裏一直在回味剛才秦璐攏頭發的騷樣。
    秦富足提著三瓶茅台和一條香煙進門，牛牛趕緊站起來向他問好。
    “牛牛，什麼時候到的？”
    “一個小時前。”
    “喝酒吧？”
    。“喝一點。”
    “等一下我們喝茅台。酒是財政局一個老朋友送的。”
    勞姨陸續把菜端到桌上。飯菜是十菜兩湯。最中間橫著一條牛蹄。秦富足熱情地倒酒，牛牛和董事長先滿滿地幹了一杯茅台。
    “來，牛牛，吃菜。這都是江南口味的菜。估計你沒吃過。”秦富足熱情地招呼。
    其實那十道菜中有八道菜牛牛在廣川黑天鵝大酒店都吃過了。牛牛不無賣弄地說出了那道牛蹄的名字——熊掌牛蹄。秦富足吃驚地問：“你吃過？”
    “以前在廣川市黑天鵝大酒店吃過。”
    “你以前在廣川工作過？”
    “是。”
    “什麼工作？”
    “普工。”
    “黑天鵝大酒店是全國有名的五星級酒店，當普工怎麼有錢去那裏消費？”
    “發年終獎的時候，公司出錢請大家吃飯。”
    牛牛給秦富足倒酒，問“董事長，要和我說公司什麼事情？”
    “先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公司的上市申請材料已經通過了證監會的審核，準備發行股票了。”
    “好事。”
    “這是瑞恩，秦璐，牛經理和秦音共同努力的結果。”
    原來因為公司已經通過了審核，所以秦璐才回到河浦這邊的分公司來了。
    “瑞恩回美國了？”
    “他去了杭州。說準備在中國創業。美國的年輕人不喜歡接父母的班，願意自己闖天下。中國的年輕人就不同。我很欣賞美國年輕人的闖勁。”
    “他在華爾街辭職了嗎？”
    “是的。牛牛。我想和你談談人生，理想和事業這些東西。”
    牛牛覺得好笑。關於人生理想事業這些東西他理解的絕對比秦富足深透，但他還是假意地請董事長多指教。
    “我是過來人，對世事看的很透。男人在這個世界上一定要事業有成。這是基礎，其他什麼愛情都是假的。”
    “難道這個世界上就沒有真正的愛情嗎？”
    “絕對沒有。女人都是看中你的事業和錢財的。秦音還小，還不懂事，太自以為是，要是她對你說了一些不成熟的話你不要當一回事。”
    牛牛立刻明白了秦富足的意思，也明白了他請客的目的。秦富足要阻止他和秦音發展成為戀人。秦富足可能是從秦璐或者李娜娜那裏聽說了他和秦音之間的事情。
    “我知道的董事長。秦音從來沒有對我說什麼不成熟的話。”
    “你是明白人。我決定加你的工資，還有把你表姐提拔為線長。”
    牛牛揣測了秦富足此舉的用意。秦富足是商人，說話辦事是不會不算計過的。
    “李經理的父親救過我。”秦富足又說，“九七年印度尼西亞發生針對我們華人的大規模襲擊。當時我和牛娜娜的父親都在那裏經商開店。我們的店麵對麵。當一個印度尼西亞人拿著槍指著我時，李娜娜的父親從後麵抱住了那個人，我正想去幫忙，那個人已經把李娜娜的父親打翻在地，正準備朝他開槍。我愣了，此時，李娜娜的父親又爬起來抱住那個人，並喊我快跑。他說完，槍聲就響了。我趕緊跑。”說到後麵秦富足的眼裏有了淚花。
    “李娜娜知道他父親救了你嗎？”
    “不知道。我告訴他他父親救的是一個華人婦女。不告訴他，是怕他經常麵對我不能釋懷。你不要把這個事情告訴他。”
    “當然。”
    “我要報答老李，照顧好他的兒子，給他的兒子想要的任何東西。你理解嗎？”
    秦富足所說的東西當然也包括秦音。牛牛突然覺得秦音很可憐。
    “理解。”
    “在秦璐手下好好地辦事吧。李經理暫時還不會回來。我讓他熟悉下海總公司那邊的人事，生產和貿易。”
    秦富足那樣的安排很明顯，他的公司將來會有李娜娜的一份。吃完飯後，秦富足讓牛牛打包一些菜回去，牛牛沒有推辭。出門推車時，牛牛發現自行車的車把上夾著一張紙條。紙條上寫著：姓何的，你什麼時候把你的車扔掉？！再讓我看到它，我開車把它撞成一堆廢鐵。你信不信？
    紙條上散發著高級香水的味道，毫無疑問紙條就是秦璐留的。牛牛把紙條撕碎，扔在了風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