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沐著空氣中濃濃的不祥邁入教學樓大廳。
    抬頭看去，張蕾雙臂打開，被七釘釘於虎雕之上，她雙目圓睜，流下兩行血淚。虎雕上，以血寫著一行字“我是忌邪的神”。
    付小多捂嘴，後退。
    韓昊飛筆直地站在大廳充足的燈光下，整個人如同冷硬的金屬。
    Danny將手掌伸出，翻過，掌心一抹熒光，探到他眼前：“這是我從窮奇靈台取出的。”
    “邢軍配的致幻劑！”韓昊飛失聲道。
    Danny微一點頭：“有人試圖用它控製異獸，不止如此，他還懂得煉妖之術。”
    雖然將異獸送走了，校園也暫時恢複了安寧，付小多心頭依舊空落落的，有點說不清的忐忑。自從認識了Danny，又得知了韓昊飛的家世，這個在她眼中堅守了十九年唯物主義的世界，一寸寸剝落了虛偽的外殼。既然韓家祖傳的神棍是真，那付家摸骨測字看風水的爺爺也不一定都是忽悠，所以說爺爺當初不讓她來南又開或許有他的道理。她絕食、抗議、逃家、打巷戰一路硬闖進來，會不會就是引發這一切的根源。
    付小多聖母般自責著，帶著一夜沒睡的困頓走到主教學樓，大廳的虎雕已經不見，學生們不明所以地進進出出，歡聲交談。
    付小多與等候她的Danny一起走上樓梯，向原先虎雕的位置看了一眼。
    “怎麼了？”
    付小多搖搖頭，突然停步：“Danny，你的真名是什麼？”
    Danny也停下來，鄭重地問：“主人這麼想知道，是打算和我登記？”
    付小多懵圈：“登什麼記？”
    “聽說現代把兩個人的名字登記在一個小冊子上，就算成親了。”
    付小多轉頭就走。
    韓昊飛從另一道樓梯走上，隻見妖孽搖著尾巴追上他主子：“等一下主人，這是我替你抄的概論。”
    付小多一把奪過抄寫，兀自帶著怒氣，韓昊飛則如遭雷劈地愣住了……糟了！
    Danny恍如救世主般走到他麵前，仰臉一笑，渾身沐著聖光從包中拿出一疊紙遞過來：“看你忙著捉妖，我也替你抄了。”
    韓昊飛捏著那打厚厚的抄寫，百感交集：“……謝謝。”
    教室裏，黃老師百年不遇地比上課鈴早到了，正站在講台後等著收罰寫。Danny迎著黃老師的目光，微笑地交上一疊紙。
    黃老師翻看著瀟灑飄逸的豎行字，點頭：“不錯，態度很端正。”
    韓昊飛板著臉，也將一疊紙拍在講桌上。
    黃老師翻看片刻，突然一巴掌拍在講桌上：“韓昊飛！”
    韓昊飛詫異回頭。
    黃老師道：“回去重抄整章。”
    韓昊飛難以置信地：“為什麼？”
    黃老師拿著那疊紙：“你以為換了字體我就看不出是Danny抄的嗎？睜大你的眼給我看清楚，豎行字！”
    正想交上抄寫的付小多猛地低頭，翻了翻自己的那疊抄寫，鬆口氣，是橫行。
    付小多看了看韓昊飛，再看看裝作毫不知情的Danny，噗嗤笑出聲。
    韓昊飛那堂課沒上完就被叫走了，給張蕾收屍的是韓家人，張家家主聞訊趕了過來，韓靖當即把韓昊飛提了過去闡明情況。
    付小多緊盯著韓昊飛走出教室，接下來用了半節課時間忐忑。韓昊飛總算還沒完全喪失人性，她和Danny平平安安度過上午的必修課，離開了教學樓。
    付小多盯著Danny缺了一枚戒指的右手，呆然問：“這事要怎麼解決？”
    Danny道：“不用頭疼，張家絕不會把事情鬧大，況且就算他們悄沒聲息地把張蕾屍體領走，張家家主也免不了替她領罰。”
    付小多驚了：“人都死了，還要領罰！”
    “邢軍殺人是死罪，無可厚非；而張蕾身為修道之人，以身逆道，更是死罪。”Danny道，“這是規矩，就像我手上有戒，人族有法，同時心裏頭也要有個底線。”
    付小多問：“那致幻劑呢？”
    Danny搖搖頭：“我本以為那東西隻是人類的毒品，沒想到，竟是對付異獸的，看來……”
    “什麼？”
    “沒什麼。”Danny調皮道，“要不要去領證啊主人？”
    付小多是不可能跟他領證的，但韓昊飛帶著張家家主領了個證，火化證。
    張蕾連故土都沒回，匆匆火化在天城。火化時，隻有付小多、Danny和韓昊飛到場，走出火化場，居然看到徐子聖。
    徐子聖晃蕩在火化場外，既不想走，也不敢進。
    出於對張蕾的同情和某種說不清的情愫，他沒有拒絕走到麵前的付小多：“張蕾她……怎麼死的？”
    付小多毫不猶豫地道：“她後來醒悟了，為了除掉招來的怪獸。”
    徐子聖渾身一震，慢慢抬起頭，目光從深陷的眼眶裏看向付小多，半晌，點點頭道：“謝謝。”
    就這麼轉身，慢慢走了。聖子大人經此一役，從裝神弄鬼騙人，變成了深信舉頭三尺有神明，時刻心存敬畏，乃至恐懼。這是個好現象。
    聖子教的風波仿佛就這麼過去了，唯一一件要提的事情發生在天城南邊，一座可以列入世界遺產名錄的古宅中。
    韓靖開了大半日車，黃昏時分到了韓家主宅。
    正堂，韓振平坐在上位品茶。韓靖通報後匆匆而入，遞上一個漆木盒。
    韓振平打開木盒，取出內中符紙覆蓋的黃布包，慢慢打開。黃布之上，是四分五裂的虎符。
    韓靖道：“這就是養妖人遺下的虎符。”
    韓振平捏起殘片，對著日光仔細看上頭殘餘的一抹血痕：“以血煉化，這不是養妖族的手段。”
    韓靖驚道：“少主也說是張家人在煉妖。”
    “哦？昊兒說的？”
    韓靖意識到多言，連忙垂首，退後一步。
    韓振平以雙掌上下交錯按在虎符之上，反向撚過，掌心紅光與虎符殘餘紅光相互激蕩，一縷銀光在紅光之間，不動聲色地流過。
    韓振平雙眼猛地一睜：“比起以道法強行煉妖之人，我更在意是誰強奪了虎符控製權，以至於將它損毀。”
    韓靖慎重道：“這個，沒聽少主說。”
    韓振平瞥了他一眼：“仔細昊兒身邊的人。”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