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爸爸他不是故意想瞞你的。他隻是怕你太擔心。”聶冉道。
    “我知道的。他和我媽都一樣，老是把我當小孩子。”於北蓓有些不滿道。
    “我真的很需要別人照顧嗎？聶冉。老實說，我不喜歡你們這樣對我。昨天跟你吵架也是。其實到了後來，我覺得令我生氣的已經不是你了。我氣的是我覺得自己太依賴你了。什麼都需要你幫忙才行。我雖然也很喜歡賴著你，但我不希望什麼事情都隻能靠你。我不想真的成了你們眼中沒長大的孩子。”黑暗中，他看著聶冉的臉，認真的道，聶冉平常說他像小孩子，他一直把他當成是聶冉在說自己很可愛。可他真的很討厭自己就真的成了他們眼中的一個大孩子。
    “哎。那你這次打算怎麼辦呢？”聶冉問。
    “還能怎麼辦，當然是好好照顧我媽了。至少要等她病好出院了以後，我才能夠回去。學校和公司的事情都隻能暫時先擱著了。”
    “那出道的事情呢？”聶冉又接著問道。
    於北蓓猶豫了。聶冉知道他還是沒做好決定。他思索了一會兒，道。
    “你媽的病不是小病，可能隻花個一兩周是治不好的。”
    “我知道。腦癌。腦子裏長了顆瘤子。我知道這很嚴重。所以我才更加要待在她身邊照顧她才行呀，我媽隻有我這麼一個兒子。”
    聶冉聽出他語氣有點著急，刻意放低了聲音道。
    “我沒有要你離開你媽的意思。你要留下來照顧你媽自然可以。隻是寶貝，你有想過，你媽生了這麼大的病。光是你盡心盡力還不行，光是你和你爸爸兩個人竭力照顧你媽也還不夠。你們要做手術，肯定得花錢。你有問過你爸爸關於錢的問題嗎？”
    聶冉一下子把於北蓓問懵了。他從回來到現在，一心都想得是要好好照顧自己的媽媽，卻還沒思考過，這麼大的病，他的爸爸有能力獨自承擔錢的問題嗎？
    事實上，聶冉從回來便也已經察覺到了，於北蓓的爸爸很愁，這種愁不隻是因為他不想讓於北蓓擔心，最深層次的，還是源自物質金錢方麵的問題。如果這些事情他做父親的都能一個人解決好了，自然也就不會擔心再會帶給自己兒子壓力了。聶冉已經進入了中年，這麼些年，生活上的擔子一直是他一個人在扛著。於北蓓住進他們家後，也一直是由他在負責於北蓓生活上的一部分花銷。他自然也知道，這個時候錢才是最重要的。
    “你爸爸告訴我說，過幾天他便準備帶你媽媽去省城的醫院了。幸運的是，據我了解，那裏有我們國內治療這類疾病的最好的醫院。但我也猜測，對於現在的你的父母，金錢會是一個重要的急待解決的問題。”他了解於北蓓想要獨當一麵的心，因此，他選擇將實情都告訴於北蓓，讓他來麵對。
    於北蓓自然要比聶冉更清楚他們家的經濟狀況。他的媽媽沒有工作，這麼些年全都靠自己爸爸一個人撐著整個家庭。這麼些年，家裏的經濟狀況其實一直不算太好。當時考大學為了供自己讀藝術院校，於北蓓的爸爸還專門到處借錢給於北蓓交學費。這些於北蓓自然都是知道的。
    “我告訴你這些不是讓你去想辦法籌錢，你現在還沒有工作，錢的事情還不用你去想辦法。但是我想你知道，你的爸爸現在壓力也很大，而且他所背負的比你還要多的多。你要體諒他。”
    聶冉的意思於北蓓一下子便也明白了。他一直想著要逞強，要在父母麵前表現出自己的懂事。卻忘記了，對於父母來說，體諒他們的難處，才是這個時候對他們來說最好的回報。
    轉院的事情，於北蓓的父親在第二天還是親口告訴了於北蓓。隔天後，他們便一起帶著於北蓓媽媽住進了省城的醫院。
    住進省城醫院的第一天晚上深夜，於北蓓正從小賣部買水回病房，恰好聽見了在住院樓後門打電話的聶冉的聲音。
    “我知道了，葛葛乖，我過幾天就回來看你。這邊貝貝爸爸還有事情，需要爸爸陪著他。葛葛你再忍耐幾天可以嗎？”
    電話那頭傳來小女孩隱隱的哭泣聲。這是這麼久以來，他爸爸第一次離開他這麼久。盡管聶葛葛也已經小學一年級了，卻仍舊有點不適應他爸爸的離開。
    於北蓓聽著父女兩人的對話，突然也意識到一個問題，聶冉好像一直都在陪自己。他自己的事情又有沒有來得及處理呢？
    他這麼一想便又難過了起來。聽了聶冉的話後，他也開始真正去體諒他的父母，不再無知的自作主張。可他還是覺得自己能幫父母的實在太少了。明天他媽媽就要開始手術了。於北蓓卻擔心高昂的手術費他的父親能不能夠承擔的了。而現在，他又發現自己占了聶冉太多的時間了。他對父母，對聶冉，都感到愧疚，內心深深的自責。
    聶冉掛完電話後，感覺到身後有動靜，便回過頭，剛好碰上於北蓓正站在黑暗中看著自己。一雙眼睛反射著月光，看著有些恐怖。
    “你嚇死我了。沒事在人背後站著幹嘛？”聶冉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卻發現於北蓓似乎有些不高興。
    “又怎麼了？看著不高興的樣子。”聶冉問他。
    “剛才的電話是葛葛打的嗎？”於北蓓問。聶冉聽他這麼問，便猜到估計是自己剛才和聶葛葛的談話被於北蓓聽到了。他便無所謂道。
    “是，葛葛說他想我們了，問我們什麼時候回去。我告訴她說再過幾天就回去。沒關係，到時候我回去看她就行了，你就留在這兒陪你父母吧。”
    於北蓓卻道。
    “要不然你明天就先回去吧。葛葛她一個人待在那邊，肯定特別想你了。我是沒辦法抽身的，你就先回去陪她吧。你這些天陪我太多了。已經夠了。”
    聶冉聽他這麼說，不由的一愣。後道。
    “你在說什麼呢？你媽明天就手術了，這個時候我肯定也要留在這裏才行。肯定不能走。要走也要等這周過了以後吧。”
    “你真的不用這麼考慮我的。”於北蓓聲音突然大了些道。他這幾天因為母親的病，再加上各種煩心事，情緒一直不太穩定。他是實在不想再給聶冉添麻煩了。
    聶冉本想去摸摸於北蓓的臉，卻被於北蓓這麼一聲給嚇著了，手停在了半空又收了回來。
    於北蓓深呼吸了口氣，沉聲對聶冉道。
    “我知道你愛我，我也愛你。以往一直都是你考慮我，理解我，照顧我。但是我也想能夠替你分擔點什麼。我想成為你的愛人，既能夠被你保護，同時又能夠替你分擔的人，不僅僅隻是一直被你護在羽翼之下的情人。這麼些天，你自己的工作是不是也還沒動過？既然你自己也有那麼多事情要完成，就先去完成那些事情，我自己也可以照顧好我自己的。我真的不想你太擔心我，你懂嗎？”
    他本以為自己這番話會讓聶冉覺得難堪，卻也已經來不及收回。但沒想到，聶冉卻大笑出聲。那笑聲吵醒了靜謐的夜，在空曠的黑暗中顯得那麼響亮，那是發自於內心的笑。
    “寶貝，我明白了。”聶冉看著他道。
    於北蓓半信半疑的看著他。
    “你真的明白嗎？”
    “當然。”他的手重又撫上了於北蓓的臉頰，手指在眼角處摩挲著。
    “謝謝你，寶貝。”他笑道。將於北蓓緊緊的攬入了懷中。
    感受到那人懷抱的一瞬間，於北蓓的淚便也落下來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為什麼而流淚，但內心裏那塊很硬很尖銳的仿佛鐵塊一樣的東西，卻被聶冉這麼一笑，一個擁抱，輕易的融化掉了。這麼些天，他第一次得到了來自他人的認同。而且是來自自己最愛的人。
    “想一直保護你，一直陪伴你，並不是因為我擔心沒了我你就不能一個人生活下去。隻是那已經是我的本能了。如果不是你今天主動提起，我從來沒想過要在這麼緊要的時刻就離開你。”
    “你還是走吧。去完成自己的事，完成了以後再回來陪我。”於北蓓哭泣著道。
    “我還是想陪你，但你放心，既然你擔心我會因為陪你而不能把工作和其他事情處理好，那我就一邊把他們處理好了一邊陪你。我會找到好的解決辦法的。”聶冉說著便順著那眼角的淚珠的位置親了下去。
    笑著舔了舔舌頭道。
    “你的淚怎麼都有一股甜味呢。”
    “討厭。”於北蓓一邊用紙巾將淚擦幹，一邊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聶冉買了第二天中午的飛機票飛回他們的城市。
    於北蓓的母親則在下午開始了手術。
    他和父親兩個人等在手術室門外。空蕩蕩的大門外，隻有他和他父親兩個人。他支著手，靠著牆壁。聶冉就這麼走了。他的心裏產生了一絲落寞。突然不想聶冉就這麼離開他。
    他多久才會回來呢？於北蓓沒問，聶冉也沒告訴過他。
    他突然很擔心如果聶冉會很久才回來呢？他發現哪怕隻是一天不見到聶冉，自己便已經覺得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