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館裏彌漫著香煙的味道，地上布滿了磕剩的瓜子皮和抽完丟掉的煙頭，不時還能看見未幹的痰液落在地上。
    於北蓓聞著那股煙味就覺得很不舒服，現在看見裏麵的環境，則更加感到難受了。
    聶冉自然也聞到了那股味。他便在門口對於北蓓和聶葛葛道。
    “你們先不進去吧。我進去跟她們打個招呼就行。”
    “這樣好嗎？你姨母不需要見葛葛嗎？”於北蓓問。
    聶冉搖了搖頭，便轉身進了茶館。
    於北蓓覺得聶冉姨母可真有夠奇怪的，大早上的天還沒亮就開始打麻將了。他想起聶冉告訴過自己他姨母對他並不是特別好的事情，心裏也更加對這個姨母沒有什麼好印象了。
    過了大概5分鍾，聶冉便出來了。帶著於北蓓朝街口走去。
    “我們先去開個酒店把行禮放下吧。順便吃頓飯。”他道。
    “你姨母他們呢？他們不跟我們一起吃飯嗎？”於北蓓問。
    “她和我姨夫還要打麻將，我們不管他們了。”聶冉道。
    “可真奇怪。你姨母和姨夫大清早的就開始打麻將了嗎？他們沒有事情做嗎？”於北蓓問。
    “他們是這樣的，過年也沒什麼事可做。”聶冉似乎已經對這些習以為常了，笑著搖了搖頭道。
    聶冉帶著於北蓓和聶葛葛在他們老家唯一的一座四星級酒店開了一套房間。放下行李後，便帶著兩個人出門吃早餐了。
    “我外婆的墓還在農村裏，從城裏坐車還要坐一上午才能到。我們明天再去吧。”
    “那我們今天幹什麼？你姨母家會和我們一起吃飯嗎？”
    “應該不會。”我剛才跟他們講話才知道他們已經連續打了兩天了。
    “兩天！”於北蓓一聽已經驚住了。
    “連續的嗎？”
    “恩。”聶冉點了點頭。
    “你姨母和你姨夫也太誇張了吧。打麻將可以連續打兩天都不休息的。他們不怕猝……”於北蓓剛想說“死”字，意識到這話不能說出口，趕忙捂住嘴巴。
    “沒事的，他們年輕時也是那樣活的。他們人不算太壞。”聶冉道。
    “他們沒有孩子嗎？”
    “有一個兒子，但已經死了。新年跨年那天晚上，在廣場上跟人一起跨年，最後發生了踩踏，被人踩死了。”聶冉說著沉重的歎了口氣。
    “他們也很可憐的，從那之後開始他們就不再過年了。我以前帶葛葛來時，一般也是這樣，偶爾他們有時間了或者有心情了，會留我和葛葛吃一頓飯。”聶冉接著道。
    於北蓓聽他這麼說，心裏也起了憐憫，便也沒再說什麼。
    聶冉帶著兩個人在外麵吃了飯後，當天下午又帶著於北蓓在自己老家隨便逛了逛。於北蓓發現聶冉老家真的比自己家鄉還要小還要落後一些，逛街時連賣衣服的店都沒看見幾家。
    最後三個人幹脆沿著護城河一直往下遊走，到了黃昏時，最終來到了護城河的盡頭處。
    那是一片瀑布，不遠處便能聽見瀑布飛瀉發出的如滔天巨浪一般的聲音。而到了近處，於北蓓則覺得那瀑布還是甚是壯觀的，站在岸邊看著，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一頭銀白色的巨大猛獸正在咆哮一樣。周遭的一切聲音都聽不見了，隻能聽見那來自自然的宣泄。
    “我小時候，沒有玩的，外婆雖然會照顧我，但有一些問題她卻也不能幫我解決。每當我有煩惱不能得到解決時，我就會一個人來這兒。像這樣。”聶冉道，隨後便對著瀑布垂下的方向大吼了一聲。如果不是於北蓓站在聶冉身邊，那一聲吼叫恐怕還無法聽清。
    “瀑布的聲音大，我就算吼得再大聲也不會有人聽見。我想吼多久就吼多久，直到吼到感覺內心的壓力漸漸小了為止。吼完了以後，我回去會把得到的感受都寫下來。這樣一來，就好像那些煩惱全都被我從腦海裏剝離貼在了紙上一樣。腦子一下子就感覺輕鬆多了。”聶冉倚著欄杆笑著道，
    他說著便又吼了一聲。那聲音一下子很大，但僅僅隻是一秒鍾的時間，就仿佛被瀑布的聲音吞沒了一樣，完全消失了。
    “你小時候壓力很大嗎？”於北蓓問。
    “還好吧，隻是外婆對我給予了很大的期望，很愛我，我不想辜負她。我記得那時候我想考大學，最重要的理由之一便是想讓外婆高興。”
    “之一？那還有其他理由嗎？”於北蓓問。
    “還有一個理由，是我想走出去看看這個世界。我記得小時候當我第一次發現這個瀑布時，我就驚訝於在我們這樣一座小城市裏，居然還有這樣壯觀的景色。我當時就在想，僅僅是在這樣一座小城市裏就存在這樣的景色，那在這座城市之外呢？在這座城市之外，是否還藏著更加不為人知的，壯觀的景色等著我去發現，去欣賞呢？我寫作的時候，我就在想，我既然可以把我對瀑布的感覺寫下來，那麼我也想寫，寫下那些未知的景色將會帶給我的感覺。用我的筆，去記錄美，創造美。”
    “所以你才會從事文學研究？”
    “恩。”聶冉點點頭，但隨後似乎又想到了什麼，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似的，笑著摸了摸頭。
    “但說來也慚愧，剛上大學的時候，還有那樣的熱情與動力去多走走。可到了後來，隨著事情漸漸增多，忙起來了以後，也漸漸忘記了這樣的動力與熱情了。最近幾年，一直都在忙於工作和其他事情，也都沒有再出去走走看看過了。”
    “哈哈，我覺得你有時候真的就像個小孩子一樣。”於北蓓突然笑了出來。
    “怎麼講？”
    “就比如你的一些動作呀，像剛才害羞摸頭的那個動作，哪裏還有三十一歲的人了害羞還會做這種動作的。”於北蓓說著便模仿了他摸後腦勺的動作。弄得聶冉似乎也覺得自己方才的動作有些好笑一般，笑了出來。
    夾在兩個大人之間的聶葛葛從剛才開始就被瀑布的壯觀所吸引了，一直沉浸在感受那種壯觀之中。聽見身旁的了兩個大男人哈哈大笑了起來，心裏不禁疑惑。
    “爸爸哥哥你們在笑什麼呀？”
    “在笑你爸爸很幼稚。”於北蓓摸了摸眼睛道。
    隨後握住了聶冉的手道。
    “沒關係，今後有我在你身邊，你想去哪我都可以陪著你，這樣一來你不就有動力了嗎？”於北蓓道。
    聶冉看著於北蓓這充滿活力與信心的樣子，有些衰老的心似乎也受到了感染與鼓舞。握著於北蓓的手更緊了些。
    “那這可是你說的，我想去哪兒你都陪著我。”聶冉道。
    “當然咯，雖然我也會犯懶，不過有關於你的事情我都是很願意做的。”於北蓓滿懷自信的道。
    “小傻瓜。”聶冉看著他這幅得意的樣子，笑著罵道，下意識的想上去親他一口。卻被身下的小家夥打斷了。
    “還有我，還有我，我也要和你們一起。你們不能丟下我。”小女孩似乎真的有些害怕聶冉和於北蓓會把自己丟下似得，一個勁的叫道。
    “當然了，怎麼會丟下你這個小可愛呢。”於北蓓摸了摸聶葛葛的頭道。
    “阿冉，以後不管去哪裏，都要一起。你不能夠丟下我，我也不會丟下你。”於北蓓兩隻手分別牽著聶冉的和聶葛葛的手，看著聶冉道。
    瀑布飛瀉卷起了白白的霧氣，倒映在於北蓓的眼裏，聶冉看著那雙眼，覺得那雙眼是那樣的純淨與明亮。
    出乎於北蓓意料的是，聶冉的姨母和姨夫還是接待了他們三個人一頓飯，不過這頓飯的時候是在早上。
    “大早上的你姨母還要請我們吃飯嗎？”
    “這次不請以後也沒有時間了，姨母他們還是想招待一下我們的。”聶冉道。
    於北蓓還是有些不能理解聶冉姨母和姨夫的腦回路。在他看來，連續不眠不休打兩天麻將便已經夠奇怪了，現在又要用早飯招待他們。於北蓓覺得聶冉姨母和姨夫的生活作風真的是有夠不正常的。
    盡管如此，於北蓓也還是明白聶冉的意思，聶冉反複跟自己說了他姨母和姨夫並不是壞人，隻是因為也受了打擊，還沒從打擊中走出來罷了。因此他還是答應跟聶冉一起去他姨母家吃早飯。
    三個人到達聶冉姨母家時，聶冉的姨母正穿著一件淡藍色蕾絲睡衣，披散著頭發給幾個人做早飯。看起來完全不是一副想要招待客人的樣子。
    於北蓓有些尷尬的站在門邊，聶冉似乎看懂了他表情上的不滿，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於北蓓明白他的意思是讓自己多理解一點，也隻能撇撇嘴，跟著聶冉進了家門。
    “來了就先坐著吧。飯還沒弄好。”聶冉的姨母道。
    “姨，姨父呢？”
    “還在房間睡著呢，你們別管他，他自己要吃飯會來吃的。”女人說完便不再管聶冉三人，自己進了廚房。
    也太沒禮貌了吧，於北蓓心裏嘀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