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裏停屍大仵作，神態安然，並無一般被殺之人死前驚恐之狀，致命處在喉嚨，約手指肚長的傷口。
    若是從前，林澤是不敢看的，今腦子裏全是尹辰良之事，恍然間看幾眼，棺材裏赤條躺著一人，全然不像是死人，麵色潮紅、嘴微張，眼睛緊閉，身體微凸，似是活人提氣，閉目養神。
    王賦蔽下令移棺停屍房，內衙前頭領路，招待幾人來到二黨內衙理事堂，入座，王賦蔽開口向尹辰良道：“三公子可看出端倪？”
    “一劍封喉，擊中要害，不給對手任何反抗的機會，而置人於死地。”
    “有此等功夫，除三公子外，世上可還有其他人？”
    尹辰良冷笑，“王大人抬舉，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尹某這點功夫，勞王大人抬舉，實屬尹某人之榮幸。”
    “三公子別多心，王某也隻是想向三公子討問一二，對查大仵作的死有些幫助。”
    “大人恐怕問錯人了，尹某自幼在海雲澗習武，少知江湖事。”
    “三公子，無需謙虛，不吝賜教，請尹辰良指點一二，王某也好能盡早找出殺死大仵作的真凶，如此也就不難查出謀殺二公子的人，王某拙見，這其中肯定有所聯係。”
    王賦蔽一改公堂上的態度，謙和之下卻是咄咄逼人之勢。
    尹辰良知王賦蔽如此步步緊逼，必有所本。
    一時間，氣氛凝重，尹正則幽幽開口，道：“王大人，要我三弟指點什麼？找個人，讓我三弟演示一遍一劍封喉？還是讓我三弟提供幾個武功高強的人供王大人參考？”
    “不，不，協領大人誤會，王某的意思是……”
    “你的意思是什麼，如果是懷疑人是我三弟殺的，你立馬將他關押了就是，如果不是，我兄弟二人還有正事，不陪王大人在這裏猜啞謎了。”
    尹正則作勢要走，王賦蔽上前攔住，道：“慢！協領大人，不是下官懷疑三公子，是確實有人看到了三公子昨晚出現在了妓伺坊，醜時才離開。”
    尹正則大笑，指著王賦蔽的腦袋，道：“王賦蔽啊，王賦蔽，別人都說你公正廉明，大公無私，今兒我怎麼覺得不是那麼回事，大仵作寅時死在妓伺坊，我三弟醜時已離開，你居然能懷疑是我三弟殺了大仵作？”
    “協領大人，不是下官懷疑，隻是任城內能一劍封喉致人性命的人除三公子，下官實在想不出別人，且三公子也確實出現在了妓伺坊，雖說三公子醜時離開，但也不無再返回去的可能？”
    林澤想起自己昨晚吃酒昏睡，確實不知道尹辰良什麼時候回去的。
    “我證明人不是尹辰良殺的，他昨晚寅時不到，已經到家。”沉默良久的，尹澤突然開口，似怕王賦蔽不信，繼續道：“王大人可傳喚我家寧成，他能作證我昨天醉酒，去了景園，也就是尹辰良的臥房，所以知尹辰良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林少爺，我怎麼能相信你說的話？”
    “王大人不信，可差人去景園一看，尹辰良的劍是否掛在床頭，昨晚我和尹辰良抵足長談到雞鳴，所以敢保證尹辰良沒有殺大仵作。”
    “好，好，既有林少爺作證，王某便也沒有什麼好懷疑了，是王某多心，三公子見諒則個。”
    “即使如此，王大人就城門設卡，好好查一查任城來了哪個高手，據我所知，許多大戶人家都豢養著深不可測的江湖人。”尹正則詭笑道。
    王賦蔽向尹辰良拱手作揖求原諒，林澤麵不改色，心卻慌的厲害，為什麼要替尹辰良作保，認為尹辰良不是壞人？即使對他隱瞞的身份。
    林澤又想起他們的第一次見麵，尹辰良恐怕真的是尋他報仇的，殺兄之仇，卻沒有殺他，怎麼可能會殺一個隻是做了偽的大仵作呢？
    雖然林澤現在不確定他認為的，尹辰良對他的好是真是假，但他依然相信尹辰良不是可惡之人，不知道是林澤不了解尹辰良，還是他看到尹辰良的心內本質，昨夜若不是大仵作道出被逼，這一劍封喉之人便是尹辰良。
    尹辰良自然也沒想到林澤在什麼都知道的情況下，會為他作保說謊，心內漣漪。
    “你怎麼相信大仵作不是我殺的？”出來路上，尹辰良問，出了府衙，尹辰良沒有選擇跟尹正則回都統府，而是和林澤一起走了。
    “你連我都沒殺，怎麼會殺大仵作。”
    尹辰良聽出林澤是氣話，“你不怕大仵作真是我殺的，王賦蔽查出來，治你包庇之罪。”
    “都統府的三公子在我身邊，我都不怕，怕什麼王賦蔽。”林澤酸言，見尹辰良沒有太大的反應，不僅更憋屈，快步疾馳，落尹辰良在身後。
    林澤光顧著悶頭走，一抬頭，進了一條沒走過的巷子，左右都是青石路，一堵兩人高的青石牆，牆縫隙長著苔蘚，幽靜黯然。
    見尹辰良沒有跟上來，林澤停下，踟躕了片刻，沿著青石路繼續前行，路盡頭出現一門戶，匾額妓伺坊。
    僅一字，林澤也知道是幹什麼的，正要掉頭回去，尹辰良已跟了上來，正走到他停下踟躕的地方。
    前無行路，後有尹辰良，林澤一轉身，賭氣扣門。
    開門的是一十二三的小童，溫聲道：“少爺，裏麵請。”
    林澤瞅了一眼後麵的尹辰良，對小童說道：“不要讓他進來，我給你雙倍的銀子。”
    小童看了一眼外麵，怯怯的點了點頭，尹辰良在小童的引領下繞過假山屏門，沿著一條幽徑，到一湖前。
    “少爺，稍等，一會兒便有人來接少爺。”
    小童原路返回，留林澤一人獨坐涼亭等待，湖心不足涼亭一裏，有一小島，島上聳兩座樓閣，不待林澤要走，船已從湖心駛來。
    劃船的是一婦人，五短身材，無半點風趣，林澤不解，這種地方怎麼不都是青春靚麗的女人嗎？
    林澤謝過婦人，賞了一錢銀子，婦人微笑不語，另有人引林澤下船踏上島，也是一小童，與開門的年級相仿。
    沿著島上的石階路往上走，林澤才看清，兩座樓閣竟不在一個島上，參天古樹參差交錯，掩蓋住了兩道間的一條鴻溝，是以遠看兩樓閣才像是在個島上一樣。
    湖水穿過，鴻溝深色碧綠，將兩座閣樓分開，兩樓中間有一條藤梯連廊，晃悠悠的懸在半空中。
    林澤來的為萃雅樓，旁邊的為合巹樓，萃雅樓迎接林澤是一風韻猶存的半老徐娘，後麵也是倆小童，模樣清秀，林澤端詳之下，年齡都差不多，十二三歲的樣子。
    “少爺來了，裏麵請，不知道有相好的倌人沒有？”
    林澤搖頭，疑問：“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