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見深現在隻是他的伴侶，沒有軍銜，其他人確實沒有合適的稱呼。
    “暫時就叫林先生吧。”
    楚寰眉心一跳。
    總覺得祁聞鍾這話裏，還含有幾分其他的意味。
    但他卻不敢深想。
    林見深既然在白塔匹配，就代表他的身份隻是蔚藍向導，沒有資格參軍，自然也就不會成為軍士向導。
    也不可能擁有軍銜。
    在軍隊，先生之外的稱呼……
    楚寰想不到除了軍銜還有什麼。
    “那林先生可要預約固定時間過來？”楚寰將不該自己管的事情放在一邊，詢問林見深。
    “也好，那就每天這個時間，可以嗎？”
    林見深計算了一下，一般下午四點，天鷹艦的訓練時間還沒有結束，時間上不會產生衝突。
    “可以。”
    病人願意配合，自然是再好不過。
    這段時間治療中心沒人，楚寰也沒有其他安排，自然是很適合。
    “多謝楚醫生。”
    林見深對他點點頭，與祁聞鍾一起離開了醫療中心。
    楚寰咂摸了一下，忽然覺得不對：林先生在這的這段時間，中尉有介紹過他的名字嗎？
    怎麼會知道他姓楚？
    不過這念頭也隻存在一會兒，很快他就說服了自己：可能是來這裏之前，中尉就告訴林先生了。
    他沒有多想，去往其他醫療艙中準備修複液，等待今天訓練完的士兵過來治療。
    *
    回去時正好今天的訓練結束，祁聞鍾想到林見深如今的精神狀況，有些擔心：“如果那些小崽子來找你幫忙進行精神疏導，你先別搭理他們。”
    林見深麵色有些白，眼裏卻閃著光，他衝祁聞鍾眨眨眼：“放心吧，我心裏有數。”
    “我……”祁聞鍾沉默了一下，到底還是看不下去，將身上的外套脫下來，披在林見深肩膀上，又把人攬在懷裏，“我明天召開會議，你要不要一起來？”
    “好啊。”
    林見深沒有拒絕。
    上輩子他也不知道和誰賭氣，從來沒有參與過天鷹艦內部的會議，祁聞鍾手下的人都知道他，卻未必能有什麼感情。
    隻知道他是祁聞鍾的向導罷了。
    情況一直到林見深主動站出來，為精神圖景受損的哨兵進行精神疏導開始，才有所改善。
    不過兩人之間的關係，發展卻仍然十分緩慢。
    如今林見深有了不同的計劃，對自己也有了絕對的信心，別說是參加會議了，就是上陣殺敵也是敢做的。
    細想來，從前那些細膩的心思，早都在天武大陸的摸爬滾打之中，徹底消散了。
    他抬頭看祁聞鍾，挑眉：“我就這麼答應了，你不覺得奇怪？”
    “怎麼會？”祁聞鍾有些無奈，“你既然能獨自一人在異世界滾打多年，這點小事自然不至於影響你的心境，說起來現在是我要擔心跟不上你的步伐才對。”
    他輕輕握住了林見深的手，低聲承諾：“不過我這人向來比較自信，隻會更加努力追上你，不會給你拖後腿的。”
    林見深沒忍住笑出了聲。
    “以前怎麼沒覺得你這麼能說會道？”
    祁聞鍾心中一滯。
    兩人一開始身份、受到的教育之間，本來就有差別，最開始的時候，他公事公辦，隻把林見深當成是自己的向導。
    對林見深有責任。
    卻也不多。
    後來兩人互通心意，以前的相處模式卻也改不過來，一直到十幾年以後，才培養出來一些默契。
    “以前啊，”祁聞鍾目光幽深，“大概是沒開竅，不太聰明吧。”
    林見深：“……”
    “哪有這麼說自己的？”
    兩人姿態親密，剛剛結束了訓練，前往醫療中心的士兵們，看見了他們相攜的身影，互相擠眉弄眼。
    更有的直接看向了裴涯酒：“裴副官，看中尉動作多快，你也要抓緊啊。”
    裴涯酒扶了一下眼鏡，露出一個溫和的笑：“我看你是想要明天雙倍加訓。”
    “哎呀，開個玩笑嘛，裴副官你該不是拿不下小魚向導，拿我們撒氣的吧？”
    眾人對裴涯酒都沒有什麼敬畏。
    裴副官性子再好不過，為人處事也都是一等一的，雖然偶爾鐵麵無私，不過大部分時候，都和大家沒有什麼距離。
    在天鷹艦很受喜愛和歡迎。
    這一批參加匹配的哨兵裏，帶回了向導的人，自然也不止祁聞鍾和裴涯酒，不過大家關係好，他們才會開裴涯酒的玩笑。
    “就是，小魚向導這麼好的人，裴副官你要是不抓緊，小心被兄弟們捷足先登了啊。”
    “我看你們是真皮癢了。”
    裴涯酒眼底閃過暗光，笑罵道：“得了，你們一個個少操心別人的家事，有本事自己找個向導去！”
    “哎呀，這是我們不願意找嘛，這不是沒匹配上。”
    這一次天鷹艦上前往白塔的士兵加起來一共上百個，滿打滿算也就才匹配上了十個人。
    聽說他們中尉和林向導還隻有60%的匹配度，剛剛擦著及格線匹配上了！
    就在這時，裴涯酒的光腦響了起來。
    他看了一眼，臉上多出了幾分笑意：“行了，都趕緊治療去，你們小魚向導叫我吃飯呢！”
    他揮揮手，關了光腦離開了。
    幾個士兵湊在一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應該不是我的錯覺吧？我怎麼感覺裴副官剛才笑得有點欠揍呢？”
    “是的，你沒感覺錯，我也有點手癢。”
    “不然咱們明天還是和裴副官切磋切磋？”
    “有道理！”
    幾人預定了明天的挨揍流程，結伴一同去醫療中心了。
    路上，他們居然想到，裴副官可不是老大，訓練這麼久，多少應該也受了點傷吧？
    “嘖嘖。”
    “愛情使人盲目啊。”
    幾人感慨。
    並決定在治療中心蹲守，等裴副官過來時嘲笑一番。
    *
    會議室。
    被叫來開會的人不多，都是祁聞鍾的心腹。
    他們進入會議室看見林見深時，都是一愣。
    等人陸陸續續都來齊了，祁聞鍾皺了皺眉，看向副官裴涯酒：“裴副官，你沒有通知紀向導？”
    紀芷，擁有少尉軍銜，天鷹艦的軍士向導小組長，管理天鷹艦上共二十名向導。
    裴涯酒聽見這話反而還愣了一下：“紀芷？”
    “我昨天沒通知你？”
    裴涯酒動作一頓。
    他重新看了一眼祁聞鍾的通知。
    祁聞鍾確實是讓所有少尉級軍官前往會議室開會。
    他們以前開會從未叫過向導，所以這一次，裴涯酒也理所應當的忽略了。
    祁聞鍾臉色沉了沉。
    裴涯酒正色：“我現在就去請紀少尉。”
    林見深被眾人以好奇的目光打量著，有些無奈，他現在身體太弱了，偶爾需要靠在祁聞鍾身上緩一緩。
    毫不意外，有幾個軍官對他露出了鄙夷的神色，不過似乎想到了祁聞鍾還在旁邊，他們又盡數收斂了表情。
    林見深在心裏嘖了一聲。
    看來這天鷹艦，也不像是祁聞鍾所說的鐵板一塊。
    他一頓。
    天鷹艦成為鐵板一塊，是在日後大家一同出生入死，成為了生死兄弟以後。
    而現在，這些尉官們，說不定有一半是臨時拚湊起來的。
    他戳了戳祁聞鍾：“他們……沒問題吧？”
    他聲音很小，但在場的人都是五感敏銳的哨兵，顯然都能聽見林見深在說什麼。
    不由得扯了扯嘴角。
    他們懷疑林向導可不可信才正常吧？
    他還懷疑上他們了。
    是不是有點顛倒了？
    祁聞鍾失笑：“他們可是哨兵。”
    林見深：“咳。”
    在異世界待久了，都快忘記這個世界哨兵五感敏銳，他說什麼都能被聽到。
    不過大家也都沒說什麼。
    裴涯酒與紀芷一同進入了會議室。
    紀芷臉上沒有什麼表情，整個人看起來十分高冷，似乎對天鷹艦有些不滿意。
    林見深見到故人，也是一愣。
    他與紀芷有所交集，是在危月事變以後。
    紀芷有一個妹妹在白塔，但是體質有些糟糕，隻能成為蔚藍向導，被當做哨兵的未來新娘培養。
    刀子沒落在自己身上，永遠不知道疼。
    紀芷後來與林見深成為了朋友，她說起妹妹的時候，眼淚裏都混著血漬。
    她的妹妹在白塔被軍士向導欺淩，就因為她體質弱，身體還不好。
    好不容易等到匹配時間到來，原以為可以離開白塔的紀君，因為危月事變，被迫滯留在白塔。
    由於危月事變主體是蔚藍向導，白塔裏的蔚藍向導成為了眾矢之的。
    紀君死在了一場白塔內部的暴亂裏。
    等到紀芷知道這件事的時候，白塔的情況已經控製住，她得妹妹，就是死亡名單上輕飄飄的兩個字。
    紀芷匆匆趕到白塔，除了妹妹的骨灰，還從妹妹的室友那裏，聽說了妹妹遭遇霸淩的事。
    她心中懊悔。
    在這之前，她從未意識到，原來在向導之中，也存在著這樣的霸淩，而作為軍士向導的她，是白塔裏軍士，向導的偶像。
    真可笑啊。
    那群霸淩欺辱她妹妹的人，將她視為偶像。
    令人作嘔。
    後來她死在了戰場上。
    臨死前，給彼時已經控製了祁聞鍾麾下所以向導的林見深，說起來過去的事。
    她將骨灰撒在了星海。
    希望祁聞鍾和林見深，能夠結束戰亂，締造一個沒有該死的蔚藍向導和軍士向導之分的世界。
    可惜祁聞鍾和林見深也沒能做到。
    他們遭遇背叛，葬身星海，各自經曆重重困難，回到了什麼都還沒有發生的時候。
    紀芷自然也看到了林見深，她挑了挑眉，有些意外。
    這會議室竟然還能讓向導進來了？
    在戰場時間久了，誰都會變。
    她也不再是當初的那個憧憬著星辰大海的少女，對於各種彎彎繞繞，卻也沒有什麼興趣。
    “人都到齊了，那現在開會。”
    祁聞鍾敲了敲桌子。
    氣氛安靜下來，就連挪動椅子的聲音都不見了。
    “先給你們介紹一下，”他指著身邊的林見深，“這是林見深，他在未來一段時間，將會擔任諸位的顧問教練。”
    “教練？！”
    在場的尉官們差點跳起來。
    林見深看起來病懨懨的，擔任他們的教官，怕不是在開玩笑！
    祁聞鍾掃了一眼神色各異的眾人。
    他們一下子安靜下來。
    裴涯酒隻是挑了挑眉，沒有說話。
    不過多少還是有些驚訝。
    祁聞鍾對林向導的不同尋常，裴涯酒還是能看出來的，不管他們是一見鍾情，還是曾經有舊，原本都沒什麼影響。
    畢竟誰都知道，蔚藍向導是隻能服務於一個哨兵的美麗花瓶。
    但是看現在祁聞鍾的樣子，可不像是沒有影響的樣子。
    他扶了扶眼鏡，輕輕敲了敲手上的光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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