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胤嘉沒覺得有什麼問題，反而還鬆了一口氣：“那太好了，我們可以一起離開白塔了！”
    林見深活了這麼久，頭一次覺得有點丟人。
    他不動聲色地把通訊器關掉。
    轉而看向餘胤嘉：“你剛才說有三個哨兵和你匹配度達到了百分之七十多？沒有到八十的嗎？”
    餘胤嘉搖搖頭：“沒有。”
    “不過這三個人的匹配度都差不多，你說我選誰比較好啊？”
    餘胤嘉的語氣沒了之前的天真。
    他和這三個人的匹配度分別在78。91%、78。69%、76。39%。
    按照常理，選擇匹配度最高的，最為合適。
    不過，餘胤嘉想到這是林見深讓他刻意壓製了精神力進行匹配以後的結果，心中多少有些想法。
    或許，匹配度高，未必合適。
    “約出來見見吧。”林見深知道，匹配度沒上80%，他在這三個人之中選擇誰，白塔都不會幹涉。
    “那你可以幫我把把關嗎？”餘胤嘉期待地看著林見深，眼底藏著幾分忐忑。
    林見深也有匹配對象，他擔心林見深會去見他的匹配對象，沒時間幫他把關。
    餘胤嘉昨天回憶過去，意識到身邊沒有一個人可以信任。
    在匹配這件事上，下意識就有些依賴給他提建議的林見深。
    林見深思考了片刻。
    “你將三個人一起約出來吧，就在食堂見麵。”他補充一句，“我也把匹配對象一起約出來，這樣不會太尷尬。”
    餘胤嘉覺得這是個好主意。
    分別給三個匹配對象發了通訊。
    沒多久就收到了回複。
    “咦？”餘胤嘉有些驚訝。
    “怎麼了？”林見深有些緊張，以修整屋子裏的盆栽進行掩蓋。
    他與匹配對象的消息幾乎同時發出，消息內容都一模一樣。
    一會兒可以在白塔食堂見麵。
    現在看來，倒是餘胤嘉這邊出了意外？
    “有個叫林飛的哨兵，拒絕了見麵請求，他有一個匹配度79。58%的匹配對象，不考慮我了。”
    “你說誰？”林見深有些驚訝。
    “林飛。”
    林見深愣住。
    他沒記錯的話，林飛就是記憶中與餘胤嘉結合，將他賣到流放區的哨兵。
    “那就是沒有緣分吧。”林見深反而鬆了一口氣。
    隻是……他沒想到，林飛竟然還有匹配度高達79%的向導。
    他得想辦法打聽一下那個向導是誰。
    蔚藍向導班的向導身不由己，林見深對他們雖然沒有什麼感情，卻也不會眼看著對方跳入火坑。
    不過，蔚藍向導班的向導之間關係並不好。
    他熟悉的人也沒幾個，大家在進入白塔之前家庭條件千差萬別，早已形成自己的小團體。
    林見深在白塔待了六年，如今塔中的都是年輕人，和他並不親近。
    甚至都不算熟悉。
    不過餘胤嘉和他們關係應該好一點。
    這事卻不能讓餘胤嘉去做。
    一會拜托祁聞鍾幫忙調查一下。
    說來也奇怪，向導和哨兵都在“塔”進行過統一管理，可離開塔以後，哨兵卻擁有完全獨立的話語權，向導如同菟絲花一般，需要死死攀附哨兵，才能在夾縫中得到生存。
    可笑，可悲。
    *
    林見深和餘胤嘉約的時間相差不多，地點都在白塔食堂。
    飯點過後的食堂收拾得很幹淨，也是向導與匹配對象見麵的好地方。
    ——白塔除了食堂，就隻有圖書館是蔚藍向導可以活動的地方，訓練場地基本上不對蔚藍向導開放。
    大多數向導都會下意識選擇圖書館，匹配是白塔賦予他們的命運，給對方留下一個良好的印象，是大多數向導下意識的選擇。
    林見深和餘胤嘉到食堂的時候，裏麵隻有寥寥數人。
    在左邊角落裏，一身軍服的男人坐在椅子上，右手在椅子扶手上輕點，眉眼鋒利，狹長的眼裏如同長夜，黑沉的眼底看不出情緒。
    仿佛正在沉思。
    似乎察覺到了什麼，男人抬起頭，與林見深對上了視線。
    林見深一愣。
    那雙眼裏黑沉如墨，可僅僅一眼，林見深就清楚地意識到，那是祁聞鍾。
    他曾朝夕相處二十年，出事時將他死死護住，葬身星海的愛人。
    他大步上前。
    祁聞鍾也猛地站了起來，向著林見深的方向走了過來。
    祁聞鍾一個不察，他的精神體已經從精神海裏衝出來，先他一步衝到了林見深身邊，牢牢盤踞在了林見深的肩膀上。
    祁聞鍾：“……”
    有點丟人。
    林見深忍笑，加快步伐走到了祁聞鍾身邊：“你好，祁中尉，我是林見深，你的匹配對象。”
    “你好，林向導。”
    祁聞鍾握住了林見深伸出的手。
    兩人都有些用力，像是要確定對方真的還活著。
    直到不遠處的餘胤嘉吸氣聲傳來，林見深才將自己的目光從祁聞鍾臉上移開。
    此時的餘胤嘉滿臉震驚。
    林見深和那個哨兵的匹配度一定很高，不然怎麼會第一次見麵，那個哨兵的精神體就如此親近林見深？
    祁聞鍾注意到了不遠處的餘胤嘉，低頭看向了林見深的眼睛。
    “那是？”祁聞鍾看向餘胤嘉，皺了皺眉，有些奇怪。
    “你的朋友？”
    “你還記得流放區的那個卡薩布蘭卡嗎？”林見深小聲問。
    祁聞鍾一愣，再看向餘胤嘉的目光變得複雜起來。
    卡薩布蘭卡。
    這是個難以忘懷的名字。
    最初是林見深在流放區戰場上找到了他，可當時的卡薩布蘭卡已經瀕死，最後在林見深懷中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祁聞鍾後來聽林見深說過，那個被流放區所有人稱為卡薩布蘭卡的向導，是他的同學，白塔期間的室友。
    “怎麼可能會忘記？”他歎息。
    後來流放區的窮凶極惡之徒被肅清，有流放區的哨兵，在流放區中心星球，給他樹立了記載生平的石碑。
    也是因為卡薩布蘭卡事件，終於有不少向導意識到，白塔的匹配未必就是正確的。
    不是所有哨兵都是良人。
    在那以後，向導、尤其是被白塔放棄的蔚藍向導們，開啟了長達數年的沉默抗議。
    他們要為自己爭取應有的權利。
    而不是被隨隨便便匹配給一個哨兵。
    那場抗議的最終結果如何，祁聞鍾和林見深都不得而知。
    “是他，”林見深換了一隻手，與祁聞鍾十指相扣，牽著人走到了餘胤嘉身邊，給祁聞鍾介紹，“他叫餘胤嘉，是我的室友，也是好友。”
    祁聞鍾對餘胤嘉點點頭：“你好，我是見深的未來哨兵，祁聞鍾。”
    餘胤嘉目光落在了祁聞鍾的肩章上，發現祁聞鍾擁有中尉軍銜以後，不由得有些拘謹：“你好，中尉。”
    兩人算是認識了。
    林見深捏了捏祁聞鍾的手心。
    大庭廣眾，他們默契地沒有提起前世今生。
    “胤嘉正好也約了匹配對象，請中尉給他把把關。”林見深眼角帶上了幾分笑意。
    祁聞鍾當然不會拒絕：“好。”
    餘胤嘉有些緊張，雖然不明白為什麼林見深和匹配對象第一次見麵就能如此熟稔。
    想來想去，也隻覺得大概是他們匹配度太高？
    “深深，我有點緊張。”
    餘胤嘉求助地看向林見深。
    祁聞鍾挑眉，眉眼間的冷峻因為這個動作消散不少，整個人看起來柔和了許多。
    “深深？”
    祁聞鍾聲音低沉，染上了幾分笑意。
    林見深：“……”
    餘胤嘉這麼叫他沒覺得有什麼問題，怎麼換成祁聞鍾，他就忽然有些不自在了呢？
    餘胤嘉怎麼說也成年了，忽然發現他插入這兩人之間，好像有點煞風景。
    不過之前那種緊張的心情，一瞬間好像消散了不少。
    他深吸一口氣，握緊拳頭，像是上戰場一般：“那我先過去了！”
    林見深有些好笑，又有些心酸。
    祁聞鍾同樣捏了下他的手心，問他：“這樣沒問題嗎？”
    他還記得卡薩布蘭卡是因為什麼流落到流放區，難道林見深忍心看到他重蹈覆轍？
    林見深小聲告訴他：“胤嘉有三個匹配度百分之七十多的哨兵，匹配度最高的林飛拒絕了見麵。”
    祁聞鍾一愣：“林飛？”
    “對。”
    林飛就是曾將餘胤嘉賣給流放區的哨兵。
    他居然拒絕了匹配？
    祁聞鍾充滿著疑惑，不過看向身邊的林見深，他又有了些明悟。
    不過這裏到底是白塔的地盤，很多話不方便說，祁聞鍾也就沒問。
    餘胤嘉走向了越好地地方。
    林見深帶著祁聞鍾跟著過去，在幾張桌子外坐下。
    祁聞鍾擰緊了眉頭：“那邊是你那個室友的匹配對象？”
    “應該是吧。”
    林見深的視角沒太看清那邊的哨兵都長什麼樣。
    “裴涯酒也在那，等待匹配向導。”
    林見深花了點功夫，才想起來裴涯酒是誰。
    “你的副官？”
    “對。”
    林見深：“……”
    這還真是……太巧了。
    祁聞鍾的副官裴涯酒，前世一直到死，都還單身。
    據說他心裏有一個白月光，可惜在匹配的時候，匹配度以2%左右的差距，輸給了另一個哨兵。
    祁聞鍾卻像是明白了什麼。
    “難怪……”
    “怎麼？”祁聞鍾忽然不說話，讓林見深忽然有些好奇。
    “之後跟你說。”
    林見深若有所思。
    如果餘胤嘉的另外兩個匹配對象中有裴涯酒，那他自然傾向於讓餘胤嘉選擇裴涯酒。
    左右也就是應付白塔而已。
    等到離開白塔，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
    餘胤嘉和裴涯酒之間會如何發展，就不是白塔說了能算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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