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溫不火的兩字一出，別說李世傑就是其餘的人都傻了，李世傑說了什麼了，突然就一句宰了？
    李世傑一抱拳，憤憤不平：“皇上，微臣說錯了什麼？”
    “所有人要朕處死穆一春的理由是雙洛鎮上的石碑，說是什麼天意，可朕問你們，張衡廟是怎麼來的？為什麼先祖會燒參星殿，你們之中又有誰三天兩頭去神廟禮神？你們現在倒是會打著天意的旗號來脅迫朕了？這種把戲用到朕頭上了？以為朕不敢殺你們？法不責眾？”
    公治修說話很冷，其餘人自然也聽得心涼，這幾百年哪有人去禮神？神都是高高在上，一言不合稍稍有點差池便要降大災於人間。他們心裏怎麼能不埋怨，可話又說回來，他們心中真不信嗎？不可能，那種畏懼始終在心裏。
    而且這兩次天災很多人都是躲在神廟裏才得以幸免於難。而且丹州有個床頭娘娘現身，據傳她對人十分友好，為人做了不少事。幫助了不少人。不僅是丹州，全國各地都有像床頭娘娘這樣的神。
    再加上這麼多年所有人都祭拜張衡，既然祭拜必然是有信仰，如此又怎麼會少了敬畏之心。這兩次天災連連，家破人亡，妻離子散的大有人在，誰心裏沒有怨氣？誰心裏會覺得舒服？所以這個石碑出現，這種負麵情緒自然找到了發泄口，又怎麼可能放過一春？
    李世傑將心一橫，繼續勸說：“皇上您是一國之君，我隻不過是地方上一個從六品的官員，命不值錢，所以我想說，有些事情，你心裏當真不清楚？神真的存在又本領通天，哪個真的不畏懼？用穆一春的頭去平定前朝宮外百官百姓的憤怒是最好的選擇。”
    公治修看看這些人，心中有些發冷，按照他的意思自然是把這些人全宰了完事，但不遠處有人一直看著他，而且現在全國上下對他都十分不滿，這時候要貿然殺人隻會讓情況更加惡化，所以他忍著百般不快，解釋道：“你們總希望朕當個明君，犯錯不難，可難的是承認錯誤，尤其是這個錯誤的結果帶來一些列的效應時，是一錯到底，還是及時糾正，這個選擇就難了，你們明明知道穆一春不該死，可卻為了麵子，為了台階，讓朕殺了他，他一個人的命就不是命？當年張衡救人，無論貧賤富貴他都伸手救援，從來沒有說因為上神或者人的威脅就不對人施救。朕讓你們祭拜他，難道就是讓你們對泥胎上幾柱香？朕要你們記住張衡所做的一切，記住他的脾氣秉性，記住他敢和天鬥！你們要求朕如何當明君，可又想過你們如何當臣子？”
    少見的，公治修心平氣和說了這麼長一段話，官員們一個個相互看看，開始反思，那些跟著來的百姓，雖然不太明白公治修說話的含義，但張衡的事還是明白，也從話語中聽出那個石碑不是天意，而是人為，有的人心中多多少少都開始打鼓。可事情鬧這麼大，總得有個好的交代，所有即使有人知道可能錯了，卻沒有人先開口承認。
    “你們最應該勸的不是朕，而是那些跪在朝堂和宮外的官員百姓。是非對錯，朕已經說得很明白，誰要往前一步，人頭留下！”
    話已至此，麵對眼前的數把寒刀所有人都心生退意。他們闖入皇宮本就是一鼓作氣，憑著一股上腦的勇氣，現在被攔下來，公治修又那麼一說，這個勇氣漸漸消失，發熱的頭腦也逐漸冷靜。
    幾千個人想無頭的蒼蠅一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接下來該如何。可唯獨一李世傑，自始至終表情都十分凝重，見身後這幾千人猶猶豫豫不知所措，又打退堂鼓的意思，向前施禮道：“可是皇上，這一次之所以事情能鬧這麼大，是因為大家的情緒被壓抑太久需要宣泄，可你放了他，所有人又會陷入低迷，而且這件事既然是人為，那麼這次不成，必然還有第二次。就算穆一春這次能活，可先前經過一段時間的發酵坊間他的聲譽並不好，這一次死裏逃生，就算百姓口上不說，心中還有積壓的怨氣，要是經人挑撥，隻怕不是好事。”
    公治修盯著眼前人有些惱，這些事情自然不用他提醒：“他們今天能用這種方法殺了穆一春，沒過多久就會用這種方法殺別人，你們要是不信大可試試，以後這倒黴的人是誰，朕可管不了。”
    公治修的眼睛在眾人身上掃過，他們立刻明白了話中之意，所謂兔死狐悲，穆一春的事是人為，那麼如過成了，下一個會是誰？朝中官場險惡，走錯一步就是萬劫不複……想到這有人冷汗下來了。
    “皇上，既然穆一春的事情是有人故意陷害，那就應該查辦凶手，給天下人一個交代，不能一錯再錯！”
    “臣同意方大人所說，這既然是個陰謀，若是殺了穆一春，乃是稱了賊人的心意。”
    “臣等力求皇上徹查此事，將散布謠言之人千刀萬剮，以儆效尤！”
    帶頭的官員一個接一個的表達了自己的立場，他們擔心的不是穆一春，而是突然想到萬一以後被陷害的人是自己該怎麼辦？
    李世傑雖然還想再說，但公治修說的這番話不是沒有道理，當官不是為了尋死，最基本的乃是保住性命。他一張嘴怎麼說得過這麼多人？帶頭的官員接二連三的都鬆了口，其餘人又怎麼還會堅持？他們本就搖擺不定，本來是想殺了妖人穆一春，可剛才又有人說穆一春不是凶手，他們不過是普通的百姓，哪裏會像那麼多，誰說的他們都覺得有道理。
    可眾人的態度變了，一旁長孫明珠的臉變得煞白，可卻沒有人注意到這個女子的變化。
    秋雲吃著南瓜子看著窗外逐漸平息的喧鬧，又看看神色凝重的穆一春：“我就說進宮不是件好事。要是以前，公治修應該會殺了你平民憤，樹威望。可他現在卻相當公道大王，可笑！”
    “他隻是有他的堅持，大是大非麵前，他會有決斷！”
    “哼！你是不肯相信他對你的喜歡太深，公治修這個人也是壞事做得太多，才會有這麼一個報應！”
    一春沒再說什麼，外麵的幾千人陸陸續續開始散了。李世傑有些不甘心的站在原地，這件事不該就這麼完了。角落裏的長孫明珠看著公治修欲言又止，反複幾次，下定決心開口說話時，轟隆一聲巨響，晦暗的天空刹那間變得陰沉，仿佛有千斤重，沉的似乎要掉下來，烏雲滾滾，驚雷翻騰，電光火石間帶著肅殺之意。
    所有人停住步伐盯著頭頂灰色天空，腿開始不自覺的發抖，每個人心中都生出不好的預感。將目光給予那個黃袍加身脊背筆直的男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