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七十三章 隻能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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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治修心頭一怔,這話不是說的前後矛盾,但見一春沒有開玩笑,思索片刻,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一春不會死,所謂的殺了他隻是演戲,這件事鬧得全國上下沸沸揚揚,前朝後宮出奇的統一一致。必然是有人策劃,就是衝穆一春來的。就算這次的事件解決,可那人一定會善罷甘休,定會再生一計,與其如此不如讓穆一春死一次。
“你把你的性命當玩笑?忘了上次的牢獄之災?”
“那隻是意外。”
“意外?萬一有人從中作梗假戲真做,秋雲會把我們所有人殺的一幹二淨,我不想惹這個麻煩,如今天下都知道你穆一春在我皇宮之中,天界的人知道隻是遲早的事,這讓我的處境十分被動,我本來計劃用你們作為和天界談判的條件在適當的時候把你們交出去,可現在這麼一鬧,變成了我包庇你們和天界作對。這個幕後之人,我要把他抓出來剁了喂狗!”
“這個無妨,到時候天界來要人,你編好說辭問題不大,但現在宮裏宮外,百姓,臣子,宮人都跪在你麵前。現在他們的矛盾都在我身上,上次羌胡求和失敗,朝中眾人更是對我不滿,他們對你一直都頗有微詞。要是你殺了我,會鞏固你在他們心中的形象,對於接下來的賑災他們會更有信心。這是件好事。”
“好事?我怎麼看不出來?”
一春輕吸一口氣:“當初我和秋雲答應來宮裏幫你鏟除曹參時的唯一條件是你做個好皇帝。”
公治修緊握雙拳,指著他怒火往上冒:“我從不會做我不願意做的事情,我治理天下,還用不著你教!你以為我當真就這麼無能!我告訴你穆一春,天子,從不會受任何人的威脅!他們今天可以用這種辦法逼我殺人,一旦成功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如果人多就可以把無罪的人變成有罪,可以奪人性命!我告訴你,我寧可殺光這天下人!他們每一個人都是殺人犯!我不要這樣的百姓,也不做這樣的皇帝!”
話說完,公治修臉都白了,他是真冒了火,這麼多年他從未動過如此大的肝火,雙目赤紅,仿佛要噴出火來。一春聽完,隻是輕聲道了句:“我知道了。”
清清淡淡的四個字,讓公治修心頭有些酸澀:“十幾年前,先皇動了殺我父親的心,可我父親沒罪,殺他沒有理由,於是滿朝文武遞了一張折子,上麵羅織了數十條罪狀,所有人都說我父親有罪,然後,他就被殺了。我那時候多渴望有一個人能幫幫我,站出來保護我們一家。先皇殘暴善妒,他手下的臣子也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狼!我喪父喪母手刃兄弟都是拜他們所賜!”
一春曾經聽浪峰提過公治修的事,有些話由旁人說,終究是故事,由本人說卻又帶著一份不忍的辛酸和無奈。
這些由公治修親口說出的往事,讓一春無言以對,他能說什麼,話再多都太顯蒼白。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再提殺自己這件事。不再去傷他的心。
夜風吹得有些冷,兩人站在長廊中,傻呆呆的如同雕像。突然間傳來一陣咕咕聲。公治修一捂肚子臉色尷尬,他餓了一天,剛才又那麼喊了一陣,肚子更餓。
一春道:“你是不是在找禦膳房?”
“不是!”剛一說完,肚子叫的更厲害。
廚子都跪在院裏,大半夜的在這遇到公治修,他要不是去禦膳房就怪了。一春沒在細究:“你隨我來。”
公治修掐著肚子不好說什麼,跟著走了。古銅站在一春肩頭為他指路,他步履如常,從身後看倒還真不覺得他是個雙目失明的人。
兩人左拐右拐走了許久,一春停住腳步,公治修抬頭一瞧,牌匾禦膳房三個大字,讓他肚中饞蟲作祟。
“你怎麼知道禦膳房的位置?”
一春微微笑道:“秋雲,經常帶我來這。”
“難道是我招待不周,要讓你們二人到禦膳房來開小灶?”
“他隻是圖好玩而已。”
“好玩?他多大的人還做如此幼稚的事。”
“秋雲說,這裏一個肥頭大耳,左臉處有一個痦子的師傅,炒菜時喜歡摳鼻,又習慣性的順手把鼻屎往鍋裏彈。”
“……”
兩人來到禦膳房,如今所有人不在,掌燈這事隻有公治修親自來做,禦膳房裏有近百口灶台,裏麵的各種果蔬,肉類,按照種類排放足足有數百種之中,整整齊齊碼放在一邊,很多東西就叫不上名,灶台上擺了一堆配料,有些灶台的菜隻切了一半。
公治修是第一次來到這地方,心說,這裏可比自己的書房大兩倍有餘。原來自己每次吃的飯就是從這裏端出來的。而且各州形勢嚴峻,為什麼自己就從沒想過每天自己還能吃上這麼好的飯?這裏的食物品種可真齊全……
“你怎麼了?”
公治修頓了頓:“我不是個好皇帝,你帶我來著,是想警告我?”
一春微微搖頭:“你做的足夠好,我帶你來這,隻是因為你餓了。”
公治修心裏又酸又痛,正因為清楚的知道有些人不屬於自己,才格外心疼。
順著灶台往裏走,別說飯了,就是連個剩菜葉都沒找到,禦膳房每天都隻會準備新鮮的食材,哪裏會有剩菜剩飯。就連冷饅頭都沒有。肚子一時叫的更厲害。他心中的不爽勁就別提了。
忽然,公治修聽到水池中有動靜,轉身一瞧,一春正在古銅的指導下用漁網抓魚。
一春看不見,而魚又靈活,他這網兜一下,和攪混水沒什麼區別。公治修有些看不過去,一把搶過漁兜:“你要幹什麼?”
“烤魚!”
“你會?”
“我見秋雲做過。”
“你吃過?”
“吃過一次,那是天下獨一份的味道。”
公治修心說,秋雲這家夥說會吃,他信,說他會做,他怎麼也不信,可現在禦膳房一點餘糧都沒有去,全是生食。他們隻能自己動手,想到這,他撈上一條大魚把網兜交道一春手上:“你做出來,我嚐嚐。”
穆一春接過網兜半天沒動靜,過了片刻才開口道了句:“魚怎麼殺?”
“上次你們怎麼殺?”
“秋雲摔死的。”
“……”
公治修一個頭兩個大,接過魚兜把魚放了。他是瘋了才會信秋雲會做飯這句蠢話。
“你在這等著!”
說完,公治修到後麵選了幾個青筍,又從灶台上選了一把順手的刀開始去皮。動作雖算不上麻利,但至少知道該怎麼做。
“你會做飯?”
“我和母親曾在外流浪過幾年,會一點。”
一春點點頭:“味道如何?”
“吃不死。”
“……”
其實,說實話,眼前的畫麵有點奇怪,一個錦衣華服的帝王在灶台邊切菜生火,滿臉的不忿。仿佛和案板有仇一般,哢哢哢往下剁。切完菜,又撩起衣服蹲在灶邊生活,他已經十幾年沒碰這玩意了,生了老半天,終於把火引燃,可臉也黑成了花貓。
熱鍋,放油,放青筍,撒把鹽,齊活!
把菜從鍋裏端出來的一瞬,他瞬間有種連帶盤子一起扔了的衝動。
公治修將青筍往一春麵前一鬆:“你嚐嚐。”
一春不多言,拿起筷子順著盤邊挑了片刻,才發現這青筍切得是塊,夾一塊送入嘴中,又酸又澀還發苦。此情此景此味道瞬間讓他回憶起了秋雲烤的魚。這味道是何等的相似啊!
“這也是獨一份的味道。”
獨一份?公治修挑了一塊,差點沒吐出來,可他肚子實在太餓,閉著眼嚼一嚼也就咽了下去,心中像是吃了蒼蠅一樣惡心。但也沒轍。心中暗自道,以後誰要給他端青筍,他就殺了誰!
好不容易百般勸說逼自己吃了兩塊,第三塊,他是無論如何也下不了筷子,筷子在手上抖得厲害,盯著黢黑發黃的筍塊,胃中的惡心勁直往上翻,公治修憤然扔下筷子,正尋思怎麼辦時,突然看見一春手中多了一個食盒,而他不緊不慢的正順著食盒邊往裏摸索一盤一盤的往外端菜。
公治修眉頭漸漸緊蹙,似乎在確定自己是不是眼花,終於他眉頭一皺,道:“哪來的食盒?”
“我剛畫了個陣法,把食盒召來,今天中午飯,去外麵買了點,這是剩下沒吃完的。”
公治修見一春接連不斷的端出十幾盤菜,這也能算剩下的?兩人的夥食簡直豐富的有點過頭。
“兩人吃這麼多?”
一春頓了頓:“準備了兩天的。”
“……”
餓了一天,公治修也顧不得是不是涼的,或者好不好吃,拿起筷子每個盤子挑了幾口,挨個嚐遍,肚子已經差不多飽了。而每個盤子中差不多還剩了一半的菜。
“味道,還湊活。”放下筷子,公治修不冷不淡的說了這麼一句話。一春沒說什麼,挨個摸索將盤子放回食盒。
“天晚了,早點回去歇息。”
公治修看著一春,似乎想說什麼,可又不知道該說什麼,他不喜歡沒話找話,可又總舍不得眼前人,心中不是滋味,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挽留。隻能幹看著一春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暗自垂眼,緊握雙拳。
或許他們之間,就是隻能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