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九十九章 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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牡丹沒有再跟去,看著那人搖搖晃晃的背影,她心中有一種不好的直覺。這世上好事很少,可壞事很多。這麼迫切的追求一個答案,其實是因為害怕。對方不曾給你答案,你才需要苦苦追尋,可答案若是你想要的,對方又何必要你苦苦追尋?
古桐樹從一春的脖間跳出,伸出枝椏,化作一個剛好把頭頂遮住的綠傘,替一春遮擋冰雹。一人一樹就這麼在下著冰雹的大漠中不知方向的走著。
身上越來越難受,體力和精力都在直線下降,視線也越來越模糊,心越走越涼,此刻,一春有些害怕,他怕還沒見到秋雲,自己就死了,大漠蒼茫,他本不知道秋雲在哪,給的香果又不會用,就算有心去找,連站著都很勉強,他又哪來的精力去施法?
秋雲……會來找自己嗎?
鵝蛋大的冰雹噼裏啪啦的砸在沙漠裏,如同隕石墜地,仿佛末日。肩頭的古桐樹的枝椏也在冰雹巨大的衝力下開始發顫,耳邊樹枝沙沙聲作響,一春戳了戳古桐樹,要他收回枝幹,它卻賭氣一般將樹冠變得更大,為一春擋冰雹。
火雲紋不斷向麵部擴散,一春額間的神識也開始發灰。不知走了多久,一春覺得自己實在熬不住,身子一晃,摔倒在地時,一隻手突然將他扶住,響徹在耳邊的是一句熟悉的:“你沒事吧?”
一春隻覺得心顫了一下,緩緩移動視線,看見眼前正在一臉擔憂看著自己的秋雲,嘴角顫抖的厲害,不知該哭還是該笑,想也沒想,緊緊將他擁入懷中,越湧越緊。
他想這人想了太久太久。
秋雲拍著一春的後背,柔聲道:“我就出來辦點事,過段時間就回去,你怎麼這麼心急?還變成這個樣子?”
一春鬆開秋雲,定定的看著他:“琉璃呢?她怎麼樣?”
“她沒什麼。”
“她還愛你嗎?”
秋雲一愣,一春問這句話是因為隻要琉璃還愛著秋雲,他就應該離開,無論秋雲愛不愛琉璃,自己強行插在其中都會讓他為難。
“我和她說了我的想法,她雖然先開始不怎麼好接受,不過,最後也沒說什麼,她還讓我來找你!”
一春半信半疑:“真的?”
“當然是真的,不然我怎麼回來找你?你臉怎麼回事?”
“火雲紋,我回天就會消失,本來說要在人間待一年,可現在要提前回去。”
“火雲紋?”
一春對惱怒的秋雲笑笑:“沒事,我不會死,你放心。”
“那好,火雲紋消失,你一定要回來找我,不然我就上天去找你!”
秋雲的這句話就像一句承諾,一春心中一暖,仔仔細細的看著眼前這個人,回天之後是福是禍,他不得而知,能不能再次見到這人,他也不知道,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記住眼前這個人,記住他的音容笑貌:“讓我多看看你。”
秋雲不耐煩,一把別過一春的胳膊:“別看了,趕緊回天,你臉上的火雲紋都成什麼樣子了?”
“我眨眼的功夫就能回天,現在就想多看看你。”
“我有什麼好看的?別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不礙事,就多看你,一會,就一會。”
一春看著他的眼神帶著三分哀求,七分熾熱,秋雲抓住一春抬起的手,扭頭道:“你先回天,你既然說會來見我,也不在於這一時,我不想你死。”
一春眼神一晃,猛然間也意識到這個問題一般,軟了語氣:“那你數著,數到兩百我就走。”
秋雲眉間發澀微顫:“你是不是真想我見不到你?”
“那數到一百!”
“別鬧!”
“五十!”
“你夠了沒?”
“那……抱我一下!”
一春手臂微張,看著秋雲嘴角還帶著笑意,那明明已經憔悴不堪虛弱無比的麵容卻帶著一種說不出生機。秋雲不忍心再拒絕,張開手臂將他抱住。
一春抱著身前的人,抱得越緊,嘴角的笑意越淡,最終連緊環的手也一點點垂了下來。
秋雲鬆開一春,略帶責怪道:“現在可以走了?”
他隻是笑笑,神彩之中帶著幾分失落,轉身沒走幾步,秋雲將他叫住:“天界在上麵!”
“我知道!”
“那你往那走做什麼?”
“找秋雲。”
秋雲感覺被噎了一下,臉部表情反複抽搐幾次最終調動嘴角的肌肉向上揚:“你在說什麼?我就是秋……”
“你不是!”一春回答的篤定,從抱住秋雲的一刻他就明白了眼前的人不是他要找的。
“秋雲”袖中的雙手一攥,一口氣吐出,化作牡丹:“老老實實回天有什麼不好?你都快死了啊!命重要,還是見那個人重要?”
“都重要。”
“都重要你還不回天?”
一春沒作答,虛浮的步伐沒有半分停頓,他就是一頭倔驢,認定的事,想要知道的答案,哪怕就是隻剩一口氣,他都要靠這口氣撐著找到答案才能死。
“我等不到秋雲了,我隻能去找他,我不想他回來找不到我,以為我沒等他。”
牡丹鼻子一酸:“去吧,你去找你的秋雲吧!你這麼不知道好歹,看不清楚事實,那就去吧!你在這都快死了,可他……可他……我是為你好!”
牡丹是床頭神,她的職責是給人們帶來好夢,所以她能進窺探人的內心,為你編織一場好夢,一春在她的神廟住過一斷時間,他和秋雲之間事,她看的清清楚楚。
她經常為人們編織一場好夢,可現實不是夢。
一春又不知走了多久,沙漠中砸死人的冰雹,變成了一場如霧的大雨。肩頭的古桐樹,樹冠一抖化作一片超大的葉子提他擋雨。
他在沙漠之中見到一座墳,明明都是黃沙之地,卻有悖常理的立了一座孤墳,墓碑上歪歪扭扭的琉璃兩個字被磨的圓滑油亮,快趕上千年的包漿,即使站在墓碑前,都可以感覺到生者對死者的那份思念。
幾百年了,秋雲都不曾忘了這個人。
一春在碑前站了許久,突然間失了再去尋找的力量,一時間有些迷茫,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就這樣回去。
沙漠太大,大到找一個人十分困難,可沙漠又太小,小到一個轉頭見,你就可以看見你想看見的人。
撥開古銅的擋雨的枝葉,抬頭一瞧的那麼一瞬,他依稀間看見不遠處有一個熟悉的身影!渾身的疲乏在一瞬間消失,鼓起剩餘的氣力剛想張嘴打招呼喊一聲秋雲,卻發現,他身邊還有一個人。
那是一個很漂亮的女人,就依偎在秋雲肩頭,兩人共用一把傘,秋雲滿心歡喜的不知說些什麼,而女子則目不轉睛的看著她,滿眼的愛慕之意。秋雲的那份笑意似乎蔓延到了女子嘴角。
大漠之中,細雨之下,一把傘,一對人。
一春遠遠看著二人,僵住的手臂緩緩放下,嗓總未說出口的話化作一團冰,古桐樹垂著樹冠,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就連為一春遮雨的樹冠也萎靡枯黃,似乎再為眼前這個人心疼。
那個人就是琉璃吧?真美。漂亮,溫柔,小鳥依人。和秋雲站在一起,就是一對璧人,任誰都不會說他們不配。
看著秋雲臉上的欣喜,女子眼中的愛慕,一春突然覺得心頭鬆了,不像以前發酸,仿佛被人連根挖去,空空蕩蕩。
秋雲是不會回來的,何況,他也不該不能回來。他虧欠的這個女子離不開他。眼神中的那份執念如此之深。這份執念容不下三個人,不然三方俱傷。
字條上“等我”兩個字,並不是急切,而是欣喜,他肯定是想想滿心歡喜的和自己介紹這份喜悅。
可惜……
一春抬頭看看灰沉沉快要掉下來的天,隻覺仿佛壓在自己胸口一般。不疼,不癢,就是喘不上氣。自己應該離開,可為什麼卻提不動步,心裏難受的厲害?即使清楚自己在做什麼,也無法控製住心頭的情緒。
淚水從眼眶倒灌回心裏,將心淹沒,溺死,掐滅最後一點希冀。
自己本就不該奢求什麼,為什麼人一旦擁有了一縷陽光就妄想可以擁有整個太陽?
走吧!走的越遠越好。從此以後再也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