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參今日大壽風頭可比幾個月前長孫慎的風頭還大，整個東街一大早就被送禮的人包圍，曹參剛被免官不久，可風頭卻不減當年。京都人都知道每年曹參大壽那都是全城最熱鬧的時候，那必然是要熱鬧一個通宵的。可今年比往年還熱鬧，深夜竟然還放煙花，來往過路或者已經休息的百姓無不探出腦袋伸著脖子往天上望，這麼美麗的煙火他們一次都不願意錯過，天空的精彩和熱鬧讓人移不開眼，而熱鬧非凡的城東卻注定是個不眠夜。
    天上煙花陣陣，一春趕到城東時沒有見到推杯換盞有說有笑的曹參好友，而是橫七豎八倒地的屍體，擺滿東街的幾百卓酒席，幾千號人如今都倒在地上，脖頸上斷咽的刀傷如同猙獰的笑容，桌上被血染紅的湯還冒著熱氣，白斬雞上的血順著雞胸落在盤邊。
    慘叫聲和呼喊聲從丞相府傳出，一春看到無數慌亂的人拚命擁擠從曹參府的大門往外逃竄，擁擠著嘶喊著，誰也不讓誰，然後死在刀下。震耳欲聾的求救聲在煙花的掩飾下細若蚊叫。城外的人在煙花下歡呼，而這裏的人在此哀嚎。
    曹婉窩在曹參身邊哭得像個淚人，那些突然闖入的侍衛如同魔鬼一般見人就殺，無論男女老幼，隻有是他曹家的客人就要死在刀下。放眼望去四周竟然找不到一出落腳之地。
    曹參癡癡呆呆的看著眼前逃竄哀嚎的人突然仰天長笑：“公治修，算你狠！”
    曹婉再也忍受不住眼淚不停的往外冒，耳邊的慘叫聲哀嚎聲，求饒聲不絕於耳，她總感覺那些拔出的刀濺了自己的一身的血。袖中緊鑽的雙手不住顫抖。
    當她感到屠刀快要斬斷自己和曹參的脖子時，一聲戾嗬，耳邊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等她怯生生睜開眼看到出現在自己身前的人時，眼淚唰又往外湧。
    一春站在曹氏父女麵前，屠刀就停在他的麵門處，時間仿佛靜止一般，所有侍衛全都被定格，一春眼眸微垂，隨著幾句吟誦，所有侍衛手中的屠刀霎時變作一朵花。
    曹參不可思議的看著眼前人，他怎麼都不敢相信竟然會有人救自己，而且這個人居然是穆一春！一時間臉色古怪萬分，複雜的情緒幾乎要將他的麵部扭曲。
    曹婉身子一抖，袖中的東西滾落在地，她再也壓抑不住心中的恐懼和害怕將一春緊緊抱住嚎啕大哭。
    “你為什麼救我？”話一說完，曹參覺得自己問的問題很沒意義，一春並沒有隻救他一個人，院中所有的人都得救了，他們癱倒在地嚎啕大哭或為自己或為死去的親人。這個人，到底想做什麼？
    數百名殺手看著手中的一朵花，仿佛斷線的木偶，一時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要做什麼，這時門外緩緩出現一個人影，曹參盯著門外人眼睛立刻就紅了，咬牙切齒的喊著那人的名字：“琵霜！”
    琵霜沒了以往的迷糊勁，整個人十分精神，他淡淡看了周圍一眼視線落在擋在曹氏父女前的一春身上：“皇命難為，不要讓我們為難。曹兄還是選擇自戕吧！”
    一春將父女二人護在身後：“公治修答應過我，放他們一馬！”
    “可有文書手諭？”
    一春沒做聲，琵霜搖了搖頭：“穆公子，今日我們要是不能將這些人全部殺光，皇上會殺了我們。皇上的性格你也不是不知道，不要為難我們。”
    “你們放這些人一條生路，我保證你們不會死！”
    “穆公子，可能保我們一輩子？”
    “能！”
    琵霜愣了一會，突然笑著搖了搖頭：“都是些空話而已。”
    穆一春看著琵霜和他身邊的侍衛語氣篤定：“我雖然沒有保護全天下人的本事，可你們我有把握。有我在你們殺不了曹氏父女，我的要求，你們隻能答應！”
    穆一春的本事他剛才見過了，琵霜思索片刻，對曹參道：“曹參，你運氣還真不錯。”
    曹參冷笑一聲：“琵霜，我萬萬沒想到你一個看似不聞不問不涉足黨派之爭的人居然藏的這麼深，我請你來參加壽宴真是自掘墳墓。”
    上一次在廷尉受審，他以為所有人都倒戈，琵霜還會沒有表態，所以出獄後他一直拉攏琵霜幾次請他到府中相敘。可一開始自己就上了長孫芷的當了，琵霜借著來自己府的機會，把府中情況摸的清清楚楚。曹婉給自己送的煙花禮物，就是行動的訊號，這場壽宴他們早計劃給自己辦成喪宴。
    琵霜對於曹參的指著充耳未聞，眼睛半眯，看著眼前寸步不讓的穆一春他覺得有些棘手，思索片刻：“你為什麼要救曹參？他殺了不少人。”
    “你也殺了不少人。”
    “他給你你多少好處？還是……你看上他的女兒曹婉了？皇上待你不薄，曹參能給你，他一樣能給你。”
    曹參死死盯著穆一春，他了解人，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哪有人會無緣無故的救自己？瞅了一眼站在一春身邊拭淚的曹婉，眼神中閃過一絲厭惡。
    “穆一春，曹婉是當今皇上的夫人！你別做多餘妄想！”
    曹參意外的這一嗓子，出乎所有人預料，一春還是老樣子淡淡說了“我知道”三個字。這一下曹參大為不解：“你知道為什麼還來救她？曹婉你記住你是公治家的女人，當今皇上的夫人，這一點永遠都不能變。”
    “爹，公治修可是一心想著殺了我們，為什麼你非要把我往他身邊推？”
    曹參挺直身子，環視眾人：“我死了，可你隻要能懷上龍種，那我們曹家就還有希望，我雖然是權臣，可沒有謀反的心思，他會殺我立威，可卻不會殺你，他需要你來展示他的仁慈，說不定還會立你為皇後，你隻要能當上皇後，懷上孩子，我就是在九泉之下那也會瞑目！”
    麵對曹參滿是欲望的眼睛，曹婉再也忍不住抱頭哀嚎：“不，我不想當皇後，我也不想懷那個人的孩子，我受夠了，我不喜歡公治修不喜歡！你的眼裏永遠隻有哥哥和你丞相的位置，我把你當父親，可你從未把我當過女兒。我是個人不是棋子！”
    曹參看著曹婉並沒有多大表情，指著一春道：“你現在可以問他，他喜不喜歡你。身為曹家的女兒，你不可能有什麼愛情。別奢望了！”
    縱使知道不可能，可被曹參說破，那一刻，曹婉還是心如刀割，一春麵對身邊痛苦掙紮的女子，突然才明白原來曹婉親自己是因為喜歡，那種感情應該是父親對母親的那種。
    一春生澀的拍打曹婉的肩膀，感受著肩頭那人的溫柔，曹婉的情緒漸漸穩定下來，然後問出了一個已經問了幾遍的問題，你為什麼來救我？
    “我隻是不希望有人死。”
    曹婉巴巴的看著一春神色複雜，隻有曹參大喊一春在說謊，雙目赤紅在四周亂轉焦躁不安，突然間她彎身從地上撿拾起一樣東西，古怪的笑了幾聲，剛準備撥開蓋子，手腕處一痛，東西再次滾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