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春宿醉醒來，便聽見掌櫃和白永初爭吵，揉著腦袋下樓，秋雲和李修浪峰已經在樓下圍觀看熱鬧。
    “白公子，你真當我們這些笑臉的生意人好欺負是不是？因為你，你看看我的店成什麼樣子了？我沒有替要求為難你讓你住店，每天一日三餐伺候著夠仁至義盡了，可你不能這樣對我，穿著麻衣要從我這客棧裏嚎喪出去，還要在我我這燒火盆，要伸冤，你去衙門，廷尉，別折騰我行不行？”
    “小羽是個可憐人，十六歲就被人無緣無故的毒死，掌櫃你就這麼狠心，見她枉死你居然能無動於衷？她不過二八的年紀啊，她的父親和你年紀差不多，將心比心，我隻是在門口為她哭喪而已，你都不同意？”
    “沒的說！這麻煩是你惹的不是我，我被你拉下水，錯事這三年最好的賺錢時機生意凋零，你怎麼不可憐可憐我？你也知道我孩子和那丫頭一樣大，你把我攪和的生意全無，我妻兒老婆吃什麼？我要是讓你穿著一身衣服從我這出去了，我就是把腦袋送給你，已經有個丫頭死了，再添我一個，公子你忍心？”
    “掌櫃，話不能這麼說，我們每一個人都應該有一顆正義之心，那些官宦大都仗勢欺人，我們要是不團結起來，豈不是任由他們欺負？”
    “那你先把別人團結起來再團結我！”
    一旁的秋雲聽得直樂，掌櫃這張嘴也是絕了。就在白永初和掌櫃吵得不可開交時，一春突然出現，白永初雙眉一顫，淚如泉湧抓著一春的袖子連哭帶訴泣不成聲。
    掌櫃在一旁看的火氣上湧，這演技不去當戲子都可惜了。
    “穆公子，穆公子，小羽她死了，死了！”
    一春剛才已經從他們的對話中猜出一點，本想具體問問，卻不料白永初情緒激動，讓他一時有些尷尬。
    秋雲瞅著白永初那家夥的鼻涕和眼淚就要掉在一春身上，急忙將他拽開：“有話好好說，不帶用別人衣服擦鼻涕的。”
    “穆公子，小羽她不過十六歲，被人侮辱已經很慘，入今又被人毒殺，屍體還被衙門收去，我隻想在這家她死去額客棧門口哭喪，可這客棧掌櫃心太黑。一點仁義都不講。穆公子，這世間怎麼會有這種人？”
    掌櫃氣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一跺腳，嗚呼哀哉也哭了起來，那陣仗比白永初還誇張：“天啊！我一個生意人，在京都生存本就不容易，一半人臉，一半狗臉，受了半輩子氣，可最後居然還要被命搭進去，我圖什麼啊？我上有老，下有小，公子啊，你要幫了他，我怎麼活？”
    在場的四人中，隻有穆一春好說話，心又軟，所以他自然要被這兩人鬧。這兩人一左一右哭的昏天黑地，吵得腦仁都疼，將一春腦海中那本就不多的思緒攪和完了，他傻在原地一句話也說不得，隻好朝秋雲投去求救的眼神，秋雲卻像沒看見一樣，視線轉向其他地方吃著瓜子。
    沒法，一春隻好一邊攙一個，溫聲道：“你們先別哭。”
    “公子，我傷心啊沒法不哭！”
    “穆公子，小羽含冤而死，我沒法替她伸冤，心裏難受！”
    “可是哭也沒用。”
    兩人不理會，暗自較勁，無論一春怎麼說，他們兩都憋了一口氣，非哭不可，似乎誰哭的凶，一春就會幫誰。
    碰一聲！一張木桌應聲而碎，秋雲冷著臉：“誰再哭，我宰了誰！”
    霎時，兩人同時收聲。
    “白永初，這是吃飯的地方，我可沒心思吃飯聽你嚎喪，你要哭去衙門哭，既然你說他們不公，那就去他們的地方，而且你要是在客棧前嚎哭，官府也絕對會把你帶回衙門，既然都是一個結果，那幹脆直奔主題！你說，怎麼樣？”
    白永初吞了吞口水：“你說的，好像有點道理！”
    掌櫃連忙變了風向：“什麼叫有點道理，你不是自詡不畏強權？那就去衙門廷尉府折騰！”
    “我和你一起去。”一春扶著白永初淡淡道了句，對方剛張嘴準備說句謝謝，秋雲卻一把將一春拽了回來：“你瞎摻和什麼？閑得慌是不是？”
    “他萬一……”
    “等他萬一死了再說，現在他正處於風口浪尖，幾十萬雙眼睛都盯著呢！殺了他，你得問全京城的考生答不答應，最多一點皮外傷，死不了人，倒是你，你要和他去了，他們動不了白永初，未必不會拿你撒氣。而且……”秋雲瞅了李修和浪峰一眼：“有些話，我們回屋說。”
    一言不發的李修瞅著雖然剛才和白永初吵得不可開交，但卻塞給他一瓶創傷藥的掌櫃，轉身上了樓。
    “公子，按照你的吩咐，我派人去查了金主客大人。”
    “如何？”
    “確有其事。”
    李修腳步一頓，輕哼一聲，疾步上樓。
    屋中，秋雲從他的百寶袋裏到處一堆瓜子在一春麵前：“你幫我看看，這些南瓜子，哪些是好的，那些是壞的？”
    一春想了想，眼眸微閉，桌上的南瓜子突然活了一半一個個左右分開變成兩隊，一春指著較小的那一堆認真道：“這裏的瓜子是壞的。”
    “……”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問你，人的臉上有沒有寫好人和壞人兩個字？”
    本來脫口而出的問題，一春卻仔細想了一會，道：“我沒見過。”
    “……”
    “算了，昨晚，白永初從屋中慌忙跑出來說小羽被毒死，可屋中卻是一壺茶，三碟菜，而且隻有小羽的筷子上有油光，白永初的杯子裏有茶，這說明他和小羽是坐在一起的，一男一女獨處，怎麼說都應該是白永初先動筷。而且發生這麼大的人命案子，衙役卻隻是草草問兩句，承認投毒的小二全程毫不緊張。這整個事件從頭到尾都透著古怪。我勸你，這些凡人勾心鬥角的事你少摻和。端正你的身份和態度！”
    “可，白永初看起來很正直。”
    “正直個屁，好壞兩個字不寫在臉上，你覺得是好人的人，可能是個十惡不赦的壞人。你主觀認為的壞人也許也沒有一壞到底。人的複雜性用不著我和你說，不要輕易相信一個人！哪怕是你最親近的人！”
    一春沉默片刻：“我可能會看錯很多，但你，我不會看錯。”
    捂著心口暗自心痛的秋雲一滯，這話說的他一時有些沒法接：“別總感情用事，太容易出亂子拖後腿。”
    “我不會拖後腿，我保證。”
    “保證有個屁用，要做到才行！”
    一春不作答隻是看著自己笑，這種傻了吧唧的反映到讓他有些不適：“看著我傻笑幹什麼？你跟著我這麼久不要總在相同的問題上犯錯。”
    “有時候，太聰明也未必是件好事！”
    秋雲一愣，一春平淡的臉上很難分辨這句話是有心還是無意：“但也不能像你這麼蠢！”
    一春依舊隻是淺淺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