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門聲讓正在劈叉的胡三渾身一哆嗦，他盯著一春看了半天，又僵硬的移動脖子往一春身後探去：“秋雲呢？”
    “他走了。”
    胡三心中仿佛放下一塊石頭一般哦了一聲，心不在焉的把半截柴火扔到一邊，在老大夫家裏發生的事他已經聽說，想到那麼狠辣的人就住在自己家裏，他突然莫名的擔心燕兒。
    “他會不會回來？”
    “不知。”
    胡三又哦了一聲：“你會在我們家吧？”
    一春點頭。
    “那就好。你和他性格差太多，怎麼會和那種人殺人不眨眼的人待在一起？你為人寬和，心又善，肯和你做兄弟的人多了，幹嘛天天和他黏在一起？”
    一春拾起腳邊的細柴：“我倒希望自己有你說的那麼好。”
    胡三沒明白什麼意思，但見他稍顯落寞的眼神，也沒有細問，眼睛一轉，道：“你是不是怕他？”
    “？”
    “我聽說，秋雲割人舌頭的時候你也在場，那你當時為什麼沒有製止他？這樣你就不用在事後給那幾個受傷的人治療。你是不是有什麼顧忌？你說出來我看能不能幫上你。”
    自從一春治好了燕兒之後，胡三對一春的好感爆棚，話也變得多。
    回想起剛才的種種，一春似有似無的輕笑一聲：“我不想，當眾拆他台。”
    胡三臉上的笑意僵住，擠出一絲僵硬的笑意：“你說什麼呢？他都把人舌頭割了，你還說什麼不想拆台？”
    一春沒有作聲，胡三又突然一笑：“我知道了，你肯定法力不如他，想這樣說找點麵子，沒關係，你是我的恩人，我不會笑話你。你們都是高人。沒事！今天金華做了餅子，我去看看熟了沒，你……”
    “燕兒！燕兒！”
    話未說完，屋中傳來的呼聲讓胡三變了臉色拔腿往屋裏跑，金花正抱著昏迷的燕兒坐在地上大哭，胡三一進門見到這場景二話不說對著金花就是一打耳光：“你幹什麼呢？怎麼看的燕兒？”
    金花捂著臉死死盯著胡三將懷中的燕兒往地上一推，不甘心的擦著眼淚，胡三見狀急忙抱起燕兒對著金花又是一巴掌：“你這女人，你就她一個兒子還這麼對他！簡直就是毒婦！銀子呢？”
    金花眼睛一眯，對著胡三扯著嗓子的喊起來：“要什麼銀子，你的寶貝燕兒死了！死了！”
    胡三臉色一變，揮手對金花的臉又是幾巴掌，蠟黃的臉上立刻浮現出五個鮮紅的掌印，金花啐了一口瘋了一般把燕兒從胡三肩頭扯下來，指著那張發白的臉：“你好好看看，他死了！看清楚一點！”
    “他沒死，你再胡說我殺了你，你給我銀子！”
    見金花不動彈，胡三狂躁的將腳邊的凳子一踢，把地上的燕兒往肩頭一送，滿屋亂翻，椅櫃的碰撞聲讓金花的一時哭的更凶：“燕兒，燕兒，你眼裏隻有燕兒，家裏沒有銀子了！你把這地掀了也沒有！”
    胡三身子一僵，轉身揪住金花的衣襟：“銀子呢？”
    “我給我娘治病用了！”
    啪，不由分說的，又是一巴掌：“我就燕兒一個孩子，他是我們胡家的命根子，獨苗，他的命比你們金貴一百倍，他好不容易病才好，能說話能跳，正是長身體讀書的時候，哪樣不要錢，燕兒剛從床上起來，沒想到你居然把錢給你娘治病，你不知道上次大夫說她活不了多久了？吃那些藥幹什麼！”
    “她是我娘，也是你娘，你應該為他養老送終！就該給她買藥出錢！”
    “你是我胡家的媳婦，為胡家開枝散葉相夫教子才是你該做的，不然我把你休了，讓你回去丟人！到時候你娘肯定被你氣死，你一個被休了的不孝寡婦我看誰敢娶你！”
    “你……”
    兩人吵的正凶，門口一春的身影讓她們夫妻二人一愣，胡三更是像見了活佛一樣抱著燕兒撲通一聲給一春跪下：“你法力無邊，救救我的燕兒，求你了，上次就是你治好的他，你再救他一次！求你了，我給你磕頭！”
    一春將彎腰的胡三一扶，看著他懷中臉色烏青的雙眼緊閉的燕兒道：“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就說過，他活不了多長時間。我救不了他。”
    “我不信，我就燕兒一個兒子，他是我胡家唯一的香火，我又從來沒做過什麼壞事，為了要這個孩子我吃了多少苦，我四十歲才有的他，四十歲啊，他前幾天還活蹦亂跳怎麼一下就沒沒了，這不可能！你和我開玩笑是不是？我知道我得罪過你，你想我怎麼賠罪都行，你救救我兒子，求你！我給你磕頭，磕頭！”
    一個接一個的響頭砸在地上，一春扶都扶不住，手足無措之際，一直紅著眼的金花突然瘋了一般的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胡三，你聽到沒有，他救不了他，你兒子死了，死了！哈哈哈哈！死了，死了……”金花狂笑著，笑到聲音嘶啞，淚流滿麵。
    “他沒死！沒有！”胡三扯著嗓子用力狡辯著，抱著燕兒急匆匆的回到床上，為他蓋好被子守在床邊。
    “他死了，你的兒子就是死了，怎麼都活不過來！活該！報應！報應……”金花的聲音越來越低，突然的從門框邊滑落坐在地上又哭又笑。
    從鍋中冒出的餅糊味逐漸彌漫在屋中，一春站在原地，看著失神的夫妻兩不知該說些什麼，往鍋中摻了一瓢水黯然離開。
    也許，自己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