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來到燕兒的家，還沒進門，主人和客人之間的火藥味卻已經充盈整個院子，尤其是男人看秋雲的眼神更是如同一把利刀。
    “燕兒，還活著？”秋雲火上澆油的一句問候徹底惹惱的男人，他將手中的柴刀一扔火氣衝衝的剛準備上前揍人卻不料村長沉著臉上前將他攔住：“胡三，你幹什麼？他們是來幫我們抓魔，你這什麼態度！”
    胡三眯著漲紅的雙眼將柴刀一扔轉身回屋，村長對兩人尷尬笑笑衝進胡三房屋把門一關開始思想教育。
    聽著屋中傳來的嗬斥聲，秋雲笑道：“還真是難為村長了，害怕找不到我們，怕我們跑了便把我們留在胡三家裏。一來是想讓胡三看住我們，隨時報告動向。二來我們身份不明，隻和胡三一家有過接觸，這樣安排，也是對胡三的不信任。不過你心腸軟，萬一有個意外他們拿胡三反過來要挾你也不是沒有可能。”
    一春咳嗽幾聲，對於秋雲語氣中的不滿和諷刺不做回答。雨已經停了，濕衣服貼在身上讓他有些難受。本想用法力讓衣服幹透，但試了幾次都沒有成功。
    見一春還不死心的做法，秋雲一咋舌：“你以為我和你說著玩？那場雨化掉了你……”話沒說完，他驚奇的看見一春的衣服一點點變的幹淨幹燥，剩下的半截話卡在嗓間落回肚中。
    秋雲確定自己不會看錯，可本該法力全失的一春怎麼會……不，是自己錯了，他怎麼突然忘了，天界會留一個半神活這麼長時間，不是不想殺，而是殺不了！
    恍然間他想起一件事：“我聽說你上過斬神台？”
    “嗯！”
    “你可是千年以來第一個從斬神台上活下來的——半神！”
    幾聲女人的咳嗽聲從灶房傳來，燕兒的母親一邊流淚一邊從烏煙瘴氣的廚房跑出不停的揮著手臉上都是黑黢黢的鍋灰。她大口大口的吸著屋外的空氣漲紅的臉色稍稍有所緩和，轉頭一瞧出現在屋中的兩人，愣了一下，什麼也沒說，轉身又進了廚房。
    等村長從胡三屋中出來已經是半個時辰之後的事，雖然不知道村長怎麼和他說的，又和他說了些什麼，但至少胡三還能心不甘情不願的暫時接受他們。
    屋中還是老樣子，殘破的家具和一直躺在床上的昏迷不醒的孩子，剛才的一場陣雨讓屋中進了不少水。
    胡三一瞅站在門口四處觀望的兩人道：“屋中漏水，嫌棄可以走。”
    “走？我們要是走了，你怎麼和村長交代？而且我們要走了，你們怎麼吃得起魚肉白麵？”
    胡三看著秋雲眼中帶著詫異，秋雲一樂：“我早在廚房就聞著香了！要不是看在我們的麵子上，他們怎麼會給你們這些食物？”
    “你以為我稀罕嗎？”
    “你稀不稀罕，和我有什麼關係？我隻是……”
    “你幹什麼！”胡三厲聲嗬斥著朝床邊走去的一春，正在哄燕兒吃飯的婦人被胡三的一聲厲喝嚇得丟了手中的碗。
    一春伸手一接將快要落地碗還給婦人扶著燕兒的額頭嘴中吟唱著什麼。
    此時飯桌邊的胡三急了，回想起第一次見這二人的情景他立刻朝燕兒飛撲過去，一把推開一春將床上的燕兒抱在懷中來回反複查看。就連掉在肩膀的頭發都要盯上半天。
    可越瞧他的臉色越不對，燕兒臉上那附著半張臉的黑色胎記逐漸變成褐色，又從褐色變成黃色，最後竟然完全消失，而一直處於半真半醒狀態的燕兒這麼多年居然第一次睜開眼睛直視抱著他的男人尖細的嗓子裏喊出一聲他胡三日日夜夜盼望多年的一個字——爹！
    這一瞬間發生的事，讓這一切仿佛一場夢，一場一睜眼就會碎的夢，胡三抱著燕兒眼淚一直在眼眶裏打轉：“你再說一遍！”
    “爹！娘！”
    此時女人捂著臉早已是淚流滿麵，胡三更是緊緊抱著燕兒不肯撒手，深怕力道一鬆，夢就醒了。
    秋雲抓了一把南瓜子，看著不遠又哭又笑的三人，瞅了一春一眼，帶著他去了熟悉的柴房將空間全部留給這一家人。
    “你還真喜歡多管閑事，第一次見他們，不是直截了當的說那孩子活不了多久了？這回脫褲子放屁又是什麼意思？”
    一春找到自己上次睡覺的地方整了整了柴火：“那孩子恐怕活不過這個月，所以，這樣就好。何況，胡三對我們印象不好，既然要在他們這住一段時間，總要讓他對我們的印象好一點。”
    秋雲挑眉，看來這家夥還真不是個傻子，沒有天真到蠢透：“我怎麼覺得你最近變聰明了？”
    “我一直都是這樣，隻是覺得再不表現，你就真會覺得我傻，踹了我。你說過，不喜歡太蠢的人。”
    秋雲吐出幾口瓜子：“你就那麼想纏著我？”
    “我隻是覺得和你待在一起不錯。”
    “魚也不錯嗎？”
    一春一臉狐疑：“魚？你不是說它是這世上獨一無二隻有你能做出來的絕美味道，難道你又騙我？”
    “沒有！我怕你吃不慣絕世美味。”
    “是吃不慣，下回還是去客棧吃。我請你。”
    秋雲尷尬笑笑，這話說得沒法接。看著那人臉上帶著的淺淺笑容，他突然覺得當神仙的那幾百年對一春而言應該是孤獨而無趣的，那種寂寞感讓人會懷疑自己是否還活著。對一春這種人估計是最難忍受的吧。算了，感慨這些做什麼。
    晚上睡覺，為了以防一春再次感冒，秋雲特地給他變了一張床和兩套被褥，而他自己還是睡柴堆。
    “你為什麼不再變一張床？”
    秋雲活動活動身子：“和你一樣，不想太依賴法力，何況我又不是你，有一個少爺身子。”
    一春沒再說什麼，睡覺這個習慣也是他來了凡間之後才染上的，做神的幾百年裏他從來不知道還有睡覺這種東西。
    月光從用幾根木條架出的窗戶裏射入，帶著一絲襲人的涼氣，一春拽了拽被子看著不遠處躺在柴堆都能滿臉愜意的人不由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