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雲坐在枯樹枝上遠眺遠處的雪景嘴中不停的吐著南瓜米，回想起一春為自己擋刀的場麵他心裏就上火，這世上怎麼那麼多一廂情願的人！
    瓜子越吃嘴越幹，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嗓子就開始冒煙，秋雲請客幾聲從樹上躍下一杯清茶便落在他眼前。
    秋雲斜眼瞅著梵音片刻，接過清茶灌了一口：“瞌睡就送枕頭？夠及時的。”
    “如何？”
    “海棠還是老樣子，目中無人自以為是。沒心沒腦過的不錯。”
    “你。”
    “我？我很好。”
    梵音搖頭，指了指秋雲的胸口，倒出一個名字：“琉璃。”
    秋雲嘴角泛起一絲苦意：“你明知我不想提，還說她的名字。”
    “忘了吧。”
    “忘？怎麼忘？她就死在我眼前，為了救我而死，你讓我忘了她？”
    梵音提起陶壺又往茶杯中倒了一杯水遞給秋雲，秋雲一樂：“你這人有意思，怎麼不用法力變一個出來，提著壺滿街跑？”
    “味道不對。”
    “你又不吃這人間的東西，還講究這些？你應該去看著海棠，那種地方不是她待的。人心險惡。”
    “你呢？”
    “去找穆一春！”
    秋雲回來時，屋中已經不見一春的影子，隻有海棠獨自坐在桌前畫眉，聽見動靜他隻是緩緩抬頭看了秋雲一眼。
    “穆一春呢？”
    “走了，你把他扔下還指望他能等你？”
    “去哪了？”
    “他為什麼要告訴我他去哪？你臉翻的夠快，他怎麼說也幫你擋了一刀，你說翻臉就翻臉。”
    “我不需要他多管閑事！也沒求他給我擋刀，他自己送死我還要謝謝他？”
    海棠輕哼一聲：“話說回來，他和你一樣都是個怪人，你們這些異類是不是性格都一樣？”
    秋雲沒有多說轉身就走，海棠將他叫住：“你去哪？”
    “你沒把人勾住，當然是我去找了！”
    “呦？聽你這語氣好像還是我的錯？清流讓你幫我，你卻費著心的懟我排擠我，給我使絆子，要是穆一春無法愛上我，我們兩誰都回不去！”
    “我在哪都一樣，你急著回，我不急。”
    “你別忘了你的身份！”
    “魔界左護法？誰愛當誰當！”
    秋雲撂下一句話離開，海棠看著他的背影冷笑幾聲。也不在理會，這種人存在本身就是個笑話。也不知道穆一春那個蠢神仙會不會照做，畢竟這頭一件事可是要遭天譴的！罷了，自己看笑話就行！
    下了一場雪，香山一夜之間換了新裝，銀裝素裹伴隨著陣陣鍾鼓讓靜謐的山頭又多了幾份嚴肅。
    一春站在山腳，口中的熱氣瞬間被凝固變成一片片的白霧。順著山路一路向上，不難看到許多背著背篼拿著香火像山頂走去的善男信女，他們都帶著一份虔誠上山，偶爾也能見到三步一跪磕頭上山的信徒。
    海棠的話還回響在耳邊，山頂上的那一抹紅在白色天地中格外紮眼，一春看著山頂上芝麻大小的香山寺，呼了口氣，一提下裳，剛才還明亮的天空突然暗沉下來，滾滾烏雲從天邊翻滾而來，不合時宜的驚雷聲在耳邊炸響。一聲接一聲如同天塌一般。
    來往的行人都惶恐的指著天空議論紛紛，一春看著頭頂突變的天空猶豫片刻，雙膝一曲跪了下去，一道驚雷從天而降，劈在一春麵前，四濺的泥土和雪花仿佛將地炸穿。
    行人紛紛尖叫四散而逃，唯獨一春不為所動，還按照海棠的囑咐三步一跪走上香山，驚雷聲越來越大，天空暗沉沉的仿佛要掉下來一般，轟隆一聲，一道白光閃現，一個虛空的人影突然出現在一春麵前：“穆一春！你好大膽！”
    穆一春瞅了眼前司法天神的幻象一眼，有些不明所以：“我又犯了何事？”
    無理的輕蔑態度讓對方怒斥道：“穆一春！千年以來，隻有人向神叩首膜拜，沒有神下跪的規矩，你雖然不濟，但身上也有神識，你在天界便沒有規矩，在人間居然如此放肆，是不是覺得下了凡間，便能為所欲為？”
    “沒有，我答應過一個人幫他忙。”
    幻影中司法天神的臉色有些厭惡：“人求神，應該沐浴齋戒，祭祀禁食以表達敬畏之情。豈能一句話就了事？何況一個凡人所求之事若是讓神受辱下跪，那就當死！”
    “我是自願幫他。”
    “自願？”
    “我在凡間自然應該按凡間的規矩。在天上是神，在人間便應該當人！這樣才能明白人的心思，也才能……”
    話未說完，一陣驚天的大笑聲將他的話語打斷：“穆一春，神在哪都是神，我看還是你身上一半的凡人血脈作祟，才能說出這等放肆的話！我勸你一句，若想回天就老老實實在凡間待一年，替那些受人間煙火的神擦擦廟。不要在做這等大不敬之事，雖然你身上有凡人血脈，但畢竟還是有神識。別讓我們成為笑柄！”
    “我們受人間煙火……”
    “不，隻有人間的神才仰仗凡人鼻息看他們臉色而活，我們是天界的上神，和那些隻能在人間的神不一樣。而你，應該感謝天帝的不殺之恩，無知不是你放肆的借口。”
    話已說完，可一春還是跪在地上沒有起來的意思，司法天神有些不悅：“你沒聽懂我說話嗎？”
    “你們要能殺的了我，我不會活到現在。”
    “放肆！！！”
    “那你現在就殺了我，否則，我必然跪上香山！”
    “你……”司法天神雖然窩火，但他的確動不了穆一春，不是法力問題，而是因為當初天帝什麼法子都用盡了都沒殺的了他，他又有什麼本事？
    “穆一春，天界刑法固然拿你沒辦法，可你也別太得意。這世間多得是比死還難受的懲罰，天帝對你已經夠寬容。”
    “他的寬容就是讓我去守一個沒有人願守的封印，強行把我的神識和封印煉在一起。不過是換了種方法軟禁了我幾百年而已。”
    “你還想怎樣？難不成也想和我們這些上神一樣？你能活著就該是天大的恩賜。你別忘了你的身份！別得寸進尺！”
    一春不再多言，他知道多說無用，在所有人眼裏，他根本沒有申辯的資格，所有人都覺得他能活著便是最大的慈悲，再所要求，或者抱怨，那就是極為可恥的得寸進尺，他是天界的汙點，見不得光的汙點，是一個讓魔界和人間談了幾百年的笑柄。
    他想活著，可絕不是這樣沒有自由被人左右的活著，他可以不去恨，不去在意別人的眼光和評價，可唯獨不能像個囚犯一樣受他們擺布！失去自由。
    穆一春穿過司法天神的幻影旁若無人三步一拜，天上雷聲皺起，雨如霧一般傾盆而下。
    “穆一春，你還嫌你犯得天條不夠？無視天規，你可想過後果？”
    “不讓我回天？”
    這一說，讓司法天神腦海裏閃過一絲疑惑，穆一春在天界待了幾百年，按理來說他就是一個被軟禁起來的人，永遠不可能離開封印一步。誰都可能犯錯被貶，可唯獨他不能，可這一次他偏偏因為一個奇怪的理由被貶入凡。這件事情本身就有些說不通。難道是天帝有什麼打算？還是穆一春在耍什麼手段？
    “你這種人就不該待在天界。”
    “我本也不想待在天界！”
    果然，司法天神眼睛一眯，心頭已經有了些猜測：“你要真想跪上去我也攔不住你，這件事我會稟告天帝。隻是這天譴你得受著！”
    耳邊的雷聲還在轟響，穆一春抬頭看看那些藏在烏雲之後隨時準備落下的閃電，嘴角微挑，這些天界的刑法好像都是為自己量身定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