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童霄口中的老爺自然就是楚延他爹，也就是魏深一苦惱要怎麼去接近的那個二十年前靈覺山事件的主謀。
    果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雖然十分遺憾沒能得到印秋一聲讚賞，魏深一還是很識大體地表示大事要緊，催著印秋回去了。
    折扇扇起絲絲涼風，印秋歎氣，“倒是可惜了你的一份心意。”
    “總還有機會。”魏深一袖子裏摸了銀子付飯錢，臉上神色倒還滿足，“隻要你肯接就行。”
    印秋不及搭話，一旁印童霄臉上晦色更重，不發一言率先出了門去。
    知縣老爹上門，魏深一到底是外人，不好跟著一路去，印秋早些時候已經從楚延那裏聽了不少事，自然會想到這次楚老爺子突然造訪很可能跟自己有些關係，因此即便他疲於應對還是隻能老實跟著走。
    臨街一別，東西各兩邊。
    魏深一與兩人分開之後其實就一直待在楚延府上，隻是尋了地方暫時躲了起來，即便他有心想瞧一瞧這個楚王爺到底是圓的還是扁的，頂著大院裏一眾帶刀侍衛的寒顏冷眼，青天白日裏他也是不敢造次。
    閑居樓宇，迎風露。看浮雲蒼卷莫測變幻，待金烏落盡星辰初現。
    天將將擦黑，與陳小二約好的時間還有幾個時辰，魏深一隱在暗影裏又往獨院裏瞧一眼。瘦削少年依舊滿麵憤憤叉腰罵娘，罵累了門後麵的石頭墩上坐坐歇兩口氣。
    門口看守的換班時間到了，陳小二貼著房門豎起耳朵聽。
    領隊的漢子對當值的看守聲色俱厲命令道：“都給我精神著點，這兩天要是出了什麼岔子小心你脖子上那顆不中用的腦袋！”
    “是！遵命！”看守從一個變成了一雙，左右兩人對眼相望，待領隊走遠，湊一處竊竊私語。
    “唉唉，我聽說府上今天來了個大人物。”
    “我也聽說了，你有沒有看到是什麼人？”
    “嗨，我們這些上不了台麵的下層人士怎麼可能見識得到。”
    “也是。不過我聽季頭說知縣大人對他十分恭敬，你說莫不是什麼。。。”
    “呔，不要命啦！”前一班的守衛落了半包幹糧回來取，聽兩人議論正歡，皺眉勸道：“這些大人的身份怎麼是我們敢亂猜的，想過太平日子的就別瞎咧咧，老老實實站崗！”
    門外驟靜，陳小二靠在門背後翻了個白眼，張嘴罵了句‘一幫孫子真沒用！’拍了拍屁股起身回房，時間不早，他要抓緊著睡一覺，等著晚上魏深一來找他。
    “咚！——咚！咚！”
    “天幹物燥，小心火燭——！”
    打更人拖長的調子漸遠，子時已過，楚延府上的燈火依舊通明，巡邏的守衛也是一批換一批，個個按刀提燈，恨不得將府苑的角角落落都瞧個通透。
    魏深一貼著牆角悄無聲息翻進陳小二的獨院裏，才將走到門前，那房門就悄無聲息地自己打開了。陳小二賊兮兮探出半個腦袋，溜圓一雙眼瞧見立在門前的人，頓時眉開眼笑露出一口小黃牙。
    “看你平時不正經沒想到還挺守信用嘛。我。。。”
    “噓！別說話。”
    陳小二心情本不錯，正想誇來人幾句，不料卻被魏深一一把捂住了嘴，頓時不高興，張嘴就尖著牙咬了一口。
    “嘶。。。”魏深一抽一口冷氣，拎著陳小二的領子就在他頭上屈指一敲。
    “狗咬呂洞賓。”
    下午時候魏深一已經仔細觀察過府裏守衛的巡邏規律，因此他領著陳小二一路上鑽樹叢躲假山行進得挺順利。
    “唉唉，我說你幹嘛不帶我直接從後院翻牆走啊？”
    陳小二被關的獨院其實十分靠近後院，隻消越過池塘再穿一扇月門就可以翻牆出去，魏深一卻一路帶著他向西走，陳小二十分不解，趁著兩人擠在一道石縫裏躲守衛的時候，悄著聲說道：“走這邊多浪費時間。”
    魏深一雙目漆黑，看他道：“你好像很熟悉這裏？”
    “我。。。”陳小二吃了一驚，立馬又道：“我被他們關起來之前看到的啊。”
    哦了一聲，魏深一簡言解釋道：“後巷守衛太多，帶著你走容易被發現。”
    陳小二也哦了一聲，又極小聲嘟囔，“什麼了不起的人物這麼大架勢。。。”
    魏深一佯裝沒聽見，側頭瞧著廊上守衛走遠，兩人順利逼近西廂。
    西廂本是女眷居所，但因楚延一直未曾娶妻納妾，這裏的房間基本上就都閑置了，隻偶爾有客人時才會啟用，因而這裏的守衛也是最薄弱的。
    兩人摸近西院邊側，陳小二抬頭望著幾人高的圍牆有些火大，“這勞什子破圍牆沒事修這麼高做什麼，真是。。。”
    陳小二嘴上不饒人還要罵，突然旁邊魏深一將他一把按倒在地，陳小二不設防，結結實實啃了一嘴泥。
    “別出聲，有人來了。”魏深一盡量伏地，凝神聽著動靜，手下的人佛若一根被掐了頸的泥鰍不停掙紮，魏深一皺眉鬆手，卻瞧著抬起來頭來的陳小二臉都綠了，
    “啊呸呸呸呸！地龍鑽。。。啊呸。。。嗓子眼裏了！”
    “什麼人！”
    “唰——”整齊的拔刀聲過後是急速逼近的雜亂腳步聲，魏深一將還在摳喉的陳小二一把撈起，眉毛揚起半邊，無奈笑歎，
    “哎呀不好，行蹤暴露了，接下來你就自求多福吧。”
    下一刻陳小二哼都來不及哼一聲就頭衝下屁股朝上被丟向了圍牆的灰瓦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