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眾裏尋他 第一零六章 兩人的歲月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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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深一頭枕著胳膊側靠在榕樹粗壯的枝幹上,一隻腳自然垂著來回的晃,想起那碗顏色濃厚味道銷魂的薑湯時忍不住勾起了嘴角,估計這世上也隻有陳澈那家夥在燒花了眼,味覺嗅覺遲鈍的時候才會眼都不眨端起來仰頭而盡了。
所以初穿越過來的那幾年,魏深一剛開始在廚房鼓搗的時候時常憂慮會不會一不小心把自己給毒死了,因而每次他都十分恭敬地先端去孝敬魏道長,一句“師父先請。”說的臉不紅心不跳。
當然魏道長也不會跟他客氣,心情好時還會毫不吝嗇誇讚他幾句,著實讓魏深一有種受寵若驚又頗多慚愧的矛盾心情,不禁有些感慨如魏道長這般分不清五穀,辨不了糖鹽的人是如何安穩活到這個年歲的。
而因為有了魏深一這個免費的夥夫之後,魏道長更是連後廚都不進了,每每食事之後還要好好彈彈袍子,捋捋長須,直把自個弄成個超凡脫俗不食人間煙火的道貌岸然的模樣之後,優哉遊哉地揮一把拂塵下山坑蒙拐騙去了。
那時要不是看在魏道長是自己暫時的衣食父母份上,估摸著魏深一早在他的碗裏放過幾斤巴豆了。不過也算是托魏道長的福,魏深一之後慢慢地廚藝竟奇跡般越來越好,此時難免對薛存夕的手藝起了幾分好奇。
此時天還沒黑透,魏深一透過樹葉的縫隙看見薛存夕正在灶頭忙碌,而悅風許是魚兒看膩了又覺得隻是在一旁站著有些不好意思,於是也湊到了灶台前,出聲詢問,“薛大人,有什麼可以幫忙的嗎?”
薛存夕正揉著一個麵團,還要照應著鍋裏的青菜以免糊鍋,聽到悅風的聲音,他抬頭,遲疑了一下才道:“那有勞將鍋裏放點鹽吧,我手上有麵粉不方便。”說著又指了指一旁灶台上的幾個罐子,“就在那邊的罐子裏。”
悅風點頭,剛繞過薛存夕身側,突然又轉身停了下來,之後很自然地撚起袖子的一個角在薛存夕的臉上擦了擦。
薛存夕揉麵的動作一僵,愣愣地抬頭看過去,悅風被他一看自己也是一驚,於是開口解釋道:“我。。。見薛大人臉上沾了麵粉,一時不覺就。。。”
悅風說著收回了手,薛存夕也忙重新低頭揉麵,臉上燒起一陣紅,結結巴巴地道了一聲謝。
魏深一隔著老遠看這兩人之間突生尷尬氣氛的處境,忍不住搖頭歎氣,薛大人啊薛大人,不就摸個臉麼?你那麼害羞作甚?要是以後真抱得美人歸了,是不是還沒親上自己就先羞愧而死了,而且如果再這麼別扭下去,鍋裏的青菜就該糊了。
果不其然鍋裏飄來了一股輕微的糊味,薛存夕啊了一聲手忙腳亂去拿鏟子,左手接過悅風遞過來的罐子,看也沒看就舀了半勺下去。
悅風大概是覺得自己在這裏有些礙事,放好了罐子之後就打算讓到一邊,碰巧薛存夕正往後退了一步,兩人腳下一拌,薛存夕怕踩著他,忙收腳回來卻一個站立不穩,人就往灶台上撲去,右手不偏不倚正拍在裝麵粉的袋子上,眼前撲起一陣白霧,飛了兩人滿身滿臉的麵粉。
薛存夕還生生吃了一嘴,猛咳嗽幾聲回頭看悅風,兩人瞧著對方有些狼狽的模樣,竟是沒忍住都笑了。
麵粉弄到頭發上比較難清理幹淨,薛存夕十分歉意地向悅風道:“本是想留你與你多說說話,沒想到現在。。。”
悅風搖頭,“我還要謝謝薛大人才是,許久不曾這般輕鬆過了。”
之後知道自己幫不上什麼忙,悅風就安靜地站在一旁,間或與薛存夕說上幾句話。
其實薛存夕做的東西並不難,隻是有些麻煩,手擀麵很費時間,但卻是街上賣的不能比的。
將將熬好的魚湯,甘旨肥濃,才起鍋的麵條爽滑勁道,臥一枚煎得老嫩相間的溏心荷包蛋,配幾顆翠綠的炒青菜和兩三粒炸好的肉丸。熱氣騰騰中,食材各自的味道融彙一處,葷素搭配相得益彰。
悅風謝過薛存夕,眼裏隱隱有些亮光,“我記得很小的時候,似乎在什麼地方吃到過這種麵。”
“是嗎?”薛存夕驚且喜,原來兩人兒時竟有同樣的經曆,此時又怕自己的手藝太差被悅風笑話,“小時候我經常被欺負,回到家我娘就會給我煮一碗這樣的麵,沒少被我爹責怪奢侈。”
悅風笑了笑,“楚大人自小就待人和善。”
薛存夕知他是說自己好欺負,卻也無奈,“我爹年輕的時候是一位教書先生,自小就教導到我為人要謙和,結果。。。”話未說完,歎氣一笑。
悅風接過他的話,“原來令尊是一位先生。”
薛存夕點頭,“這院子裏的人或多或少都跟著他習過一些書。”
悅風了然,怪不得方才那個看著粗鄙的莊稼漢子一開口也是帶著幾分與麵相不符的文化人氣度,卻原來是跟薛存夕師出一門。
“先吃吃看吧,一會該涼了。”薛存夕催促著悅風動筷子,自己也夾了棵青菜,才剛入口,眉頭卻有些起皺,“這。。。怎麼是甜的?”
“是嗎?”悅風應聲也嚐了一口,同樣奇道:“確實是甜的。。。啊。。。”之後他突然憶起,抬頭看向薛存夕,麵上有些窘態,“莫不是方才我錯拿了。。。”
薛存夕也想起了剛才的情形,開口道:“其實我自己時常也會記錯,勞煩你幫忙不說還讓你弄了一身的麵粉,實在是慚愧。”
夜歸的灰樹鵲嘎嘎叫著飛回窩,似乎很不滿魏深一占了自己的地盤,不停的撲棱著翅膀表達自己的不滿。
魏深一躲閃著翅羽的攻擊,再看一眼院子裏的人,明黃跳躍的燈火裏,兩個人影斜斜投在地上疊在一處,沒了之前的生分,青衫束發的儒雅書生,寬袍青絲的翩翩公子對坐而語,讓人頓生一種歲月安好之感。
眉目舒展地伸了個懶腰,魏深一學著鵲兒吹了個哨,右腳在樹枝上借力躍起,禦風而去。院子裏的人聽見動靜抬頭一望,隻瞧見風擾葉顫枝頭掛明月,再聞淺草青青蟲語聲。
看了一下午別人的熱鬧,魏深一心裏卻怎麼也不是個滋味,路上東拐西繞磨磨蹭蹭回了住處,偌大的院子裏黑漆漆一片,聶俊宇竟然還沒有回來。
回房將在樹幹上蹭花了的外袍換掉,魏深一竟又神使鬼差地走到了那扇緊閉的側門處,將耳朵往門上一貼,他秉著口氣仔細聽了半晌,卻連點風聲都沒聽見。
料想著定是焦昊恩的計劃出了什麼岔子,魏深一也不能再繼續這麼幹等下去。出門拐出巷子,終於還是打算老實地去找楚延。
衙門裏燈火通明,楚延顯然還沒有回去,守門的衙差見過魏深一幾次,也不用再通報,直接領著他去了後堂。
正廳上楚延正撐著額頭歎氣,一抬眼瞧見魏深一過來,忙擱下二郎腿起身迎了上來,麵露微喜,“你們終於回來了!”說著又覺得有些不對,眉頭一皺,問道:“咦?怎麼隻有你一個人?”
魏深一道了聲莫急,兩人又堂上坐下,他才將事情的原委大略說了,楚延本就有些心神不寧,此時聽著魏深一的話,眉頭更是越皺越緊,
“你說小秋他中毒了?!”話剛出口,又覺出不妥,於是咳嗽一聲又問,“額。。。我是說印兄他現在情況如何?”
魏深一隻當是沒聽出他話裏的不自然,開口安慰道:“印童霄說過毒已經解了,應該不會有什麼大礙。楚大人不必太過擔心。”
“那就好。”楚延點頭,知道魏深一是來詢問上山剿匪的事情,便將知道的盡數說了。
原本依照焦昊恩的計劃,如果此次的剿匪行動順利,他們應該會在天黑之前就回來,而且期間每隔一個時辰就會有人回來報告情況。午時之前回來過兩個探子,皆告知一切順利,之後竟再不見有人回來,楚延暗中派人往山上打探消息,卻一個個都有去無回。
楚延的臉色不太好看,“看來這次有準備的不隻是我們。”
魏深一摸了摸下巴,如果山匪的目標確實隻是焦昊恩的話,那麼就可以不必太擔心一行人的生命安全。但如果這隻是假象的話。。。
“如此說來,我還是有必要上山一趟了。”
其實在知道印秋就是陳澈之後,魏深一對於李繼就已經沒有那麼執著了,隻是此事牽扯到聶俊宇而他又實在對那個山匪頭子有幾分興趣,於是不待楚延多說,魏深一起身揚眉,道:“那麼就勞楚大人再耐心等一等了。”
事已至此也無他法,楚延隻能點頭向他道一聲,‘一切小心’。
之後兩人一起出了衙門,雖說印秋的毒已經解了,楚延反正等著也是等著,便合計著去府上探望一探。
魏深一馬廄裏牽一匹毛色黑亮的馬兒,翻身躍上馬背,手裏的馬鞭一甩,眉飛入鬢,一聲“嘚兒駕!”在夜色裏傳得老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