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深一知道他的護照被鎖在了保險櫃裏，不過他平時隻能在學校禮待著，偶爾放假才能回到他們在英國暫時租的住處。而且那個6位數的密碼他不知道，當然他也不指望他老媽突然良心發現直接告訴他。
    所以他隻能采取最笨的辦法，一個一個的試。
    不過這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僅因為六位密碼有上百萬個組合，更蛋疼的是保險櫃在主臥裏，也就是他老媽睡的那個房間。
    因此葉深一的機會非常的有限，偷摸著去輸過幾次密碼差點被發現之後也打過偷梁換柱的主意，卻在看到那個淨重200KG的標誌之後，皺著眉頭罵了句髒話，無奈放棄。
    這樣的嚐試用了他整整兩年多的時間，在無數次輸入錯誤之後那一聲突然響起的清脆的哢噠聲簡直猶如天籟。感動得葉深一差點熱淚盈眶。
    然後他就這麼不管不顧地偷了護照拖了行李箱定了最近一班航班飛了回來。
    手機裏的那個地址是他輾轉了數十個以前在學校的同學威逼利誘之下才問到的。卻沒想到遇到的是那樣一個情形。
    三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夠一個城市變些樣子，葉深一站在以往經常路過的那條街上，頓生一陣陌生之感，時間，在他不知不覺的時候改變了很多東西。
    他以前常去的那家KTV竟然還在，葉深一站在門口的時候突然笑了，其實離那家KTV不遠就是一間酒吧，以往因為未成年，他總是在門口就被趕出來了，現如今已經不會再有人來攔他了。
    時間太早，酒吧裏幾乎還沒有什麼人，暖橘色的一小片光裏隻有一個調酒師在吧台整理著櫃子上的酒，聽見動靜抬頭，那調酒師見他進來，笑了笑，“我今天新嚐試了一款雞尾酒，你要不要試一試？”
    葉深一微愣，隨即點了點頭，走到吧台前坐上，他想起以往陳澈跟他說過不喜歡他喝酒，據說是因為他酒品太差。
    腦子裏又浮現出那張臉，從心底湧起一陣疲乏，葉深一自嘲地彎了彎嘴角，右手撐著前額，半閉著眼道：“烈一點的吧。”
    調酒師聞言抬頭看他一眼，笑了笑。一杯三色漸變的雞尾酒推到了葉深一的麵前，“先試試這個吧。”
    葉深一對酒並沒有多少研究，隻看得出是普通的馬天尼杯，杯口擦了鹽邊，杯底鋪成橘紅，中間一片薄藍，最上層清透。
    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葉深一蹙起眉頭，“你。。。這是調的什麼？”，入口酸澀且鹹，之後是厚重的苦。
    “不喜歡？”
    調酒師見他皺眉反而笑了，“這杯酒叫思君度，如果你願意，可以再嚐一口。”
    葉深一搖了搖頭，“這哪裏是酒，給我換一杯威士忌吧。”
    調酒師依言遞了一杯遞給他，歎息地搖了搖頭，自言自語般低聲道：“為什麼人總是不願意等到最後呢？”
    此時酒吧裏的人開始慢慢多了起來，舞池裏的音樂也開得大聲，調酒師的那句話葉深一並沒有聽清。
    麵前的酒杯空了又換，葉深一已經不記得他喝了多少，像是醉了又好像越發的清醒，震耳的電音節奏像是穿過耳膜直接敲擊在神經上一般讓人頭疼。
    葉深一撐著額頭，身側有人拍了拍他的肩，猛然回頭恍然間他以為那人竟是陳澈，再看一眼卻不過是一個陌生人。也對，他怎麼會來呢。
    身旁的椅子上坐了一人，葉深一抬眼，是那個拍他肩膀的男人，看著年紀並不大，樣子也算不錯，那小哥對他晃了晃手上的杯子，“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葉深一渾身一震，下一秒抓住了那人的手，驚訝著一張臉道：“你。。。你再說一遍！”
    那小哥被他突然的反應弄得一愣，之後便笑了，重複道：“看你一個人在這裏坐了很久，一起喝一杯如何？”
    葉深一抓著他胳膊的手緊了緊又突然鬆開，眼神也慢慢暗了，禁不住喃喃道道：“。。。竟。。。這麼像。”
    小哥沒聽清他的話，於是湊到他臉側問了一句，“你說什麼？”
    明明四周是震耳欲聾的音樂聲，葉深一卻恍若未聞，腦子裏竟都是身邊人朗越又幾分低沉的聲線。
    葉深一失笑搖頭，“沒什麼，隻是覺得你的聲音跟一位故人很像。”
    “是嗎？”
    紫發的小哥笑得眉眼微彎，“那我們換個地方好好說說話如何？”
    葉深一從酒吧裏出來的時候還不算太晚，隻是頭頂上壓了厚厚一層黑雲，淅淅瀝瀝飄著小雨，地上到處是積成一塊塊的水窪，似乎剛下過大雨的樣子。
    背靠在濕漉漉的牆壁上，葉深一吸了一口夜晚潮濕帶著厚重涼意的空氣，腦子依舊一片混沌。他拒絕了剛才那個年輕的男人，卻在接過對方名片之後神使鬼差地留下了自己的電話號碼。
    低頭看了看手心裏那張名片，視線有些模糊，隻朦朧看清一個名字，
    “聶。。。聶寧軒。。。嗎？”
    低聲念了一遍，葉深一最後還是將名片放進了外套的口袋，長長呼出一口酒氣，又在牆上靠了一會才挪動步子往他住的酒店走。
    秋雨涼骨，路上的人並不多，偶爾一兩個打傘經過的也被葉深一一身酒氣熏得繞開老遠。吹了一會冷風，酒的後勁越發猛烈地往上衝，葉深一隻覺得腳步似乎已經飄了起來，整個人都不受控製地要往地上倒。
    麵前的所有事物都開始扭曲旋轉，晃得人頭暈，葉深一不滿地皺了皺眉，往旁邊虛晃了幾把，終於撐住了牆壁站穩。
    抬頭向四周望了望，陌生的街景讓他突然有些迷茫，竟是一下子想不起來自己是走到了哪裏。忍著強烈的惡心挪到一處幹燥的台階上坐下，葉深一迷離著雙眼望著烏雲滾滾的夜幕，喉頭不自覺地動了動，無意識地念了一聲陳澈的名字。
    葉深一根本沒料想有人會回答他，因此當他聽到自己的名字的時候，混沌的大腦一時間竟分辨不出麵前的人影到底是真實存在的還是僅僅是自己的想象。
    陳澈此時的樣子有些狼狽，頭發被雨水打濕貼在額前，發尖還是細小的水珠滾落，連身上的衣服也是厚重的水汽，他微蹙著眉頭，站來葉深一對麵三步開外的地方。
    濃夜淺雨中，兩個人一個仰頭上看，一個垂首下望，四目相對中葉深一偏頭說一句，“你。。。你再叫一聲我的名字。”
    陳澈不明所以，還是耐著性子喊了他一聲。對麵的人卻沒動，眯起眼睛將他看了看突然皺起了眉頭，語氣裏似乎稍稍有些不滿，“聶寧軒你跟著我幹嘛？”
    葉深一潛意識裏是不相信陳澈會來找他又剛好找到了他的，再加上對麵的人背著光站著，他看不清他的臉，隻模模糊糊看到他頭發的邊緣在背後樓上打下來的冷光中泛出些藍紫色。於是他以為定是那個和陳澈聲音八九分相似的聶寧軒跟過來了。
    “葉深一你先跟我回去。”
    陳澈當然不知道聶寧軒的事情，隻當他是喝多了犯糊塗，當下也不跟醉鬼多解釋，兩步上前就要去扶他。
    一把推開陳澈伸過來的手，葉深一雙手撐地往後麵挪了一步，義正言辭地拒絕他道：“我不會跟你走的，你去找別人吧！”
    陳澈看他一眼，歎了口氣，“我不找你，能去找誰？”
    “那我管不著。”
    將臉一撇，葉深一態度十分堅決，“總之我跟你是不可能的。”
    陳澈伸到半路的手頓住，沉聲問他，“為什麼不可能？”
    “因為。。。”一雙因為醉酒而有些迷離的眼睛此時卻露著點點堅定地光，臉上的表情也猶似幼齒的小兒課堂上回答老師地問題一般認真，“因為你隻是聲音像他但是你又不是他，所以我不能跟你糾纏不清！”
    “那。。。”陳澈收回手轉而在葉深一身邊坐下，側臉問他，“你能不能告訴我你說的那個‘他’是誰呢？”
    “那個家夥叫陳澈！”葉深一回答得幹脆，竟像是迫不及待要獻寶一般拉了身邊人的胳膊開始絮叨，從兩人小時候如何相識，又是怎樣一起打打鬧鬧長大，他怎麼從看他不順眼到後來承認自己喜歡他，一件一件地說，如數家珍。
    隻是最後當他說道他們終於接吻的時候，葉深一原本一張神采奕奕的臉突然就垮了下來，竟再說不出一個字。
    陳澈一直安靜地聽他說，此時輕聲問他，“那然後呢？”
    鼻子裏哼了一聲，葉深一想起來就頗多憤憤，“然後等我好不容易從國外逃回來，他卻跟別的男人在一起了！”
    “。。。”
    陳澈頓了一頓，反問他，“你怎麼知道他跟別人在一起了？”
    “當然是我親眼看到的！”
    從台階上一下跳了起來，葉深一滿臉嫌棄，“那男的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哪有我長得帥，也不曉得那家夥看上他什麼了！”
    陳澈看他一臉不甘心又有些無可奈何的神色不由失笑，“你都沒問過他怎麼知道他到底是怎麼想的？”
    “這還用問嗎？”
    一副看傻子樣的神情看著麵前的人，葉深一被夜風吹得打了個哆嗦，“他都和別人住在一起了還能有假？”
    “這樣吧。”
    陳澈也從台階上站起來，嘴角微彎向葉深一道：“我帶你去向他問個清楚如何？”
    “可是。。。”
    偏著腦袋稍有些遲疑，葉深一有些怯意，“如果他們真的在一起。。。”
    “沒關係。”
    輕聲打斷他的話，陳澈笑著向葉深一伸出手，“我陪著你。”
    視線依舊有些模糊不清，葉深一定定看了他良久，像是突然下定決心一般，重重點頭，一把拉住麵前的手握緊，也跟著彎起眉眼笑，“恩！那你陪我一起！”
    說著還十分幼稚地要求對方跟他拉鉤保證，“不許反悔！”
    陳澈任葉深一勾著自己的小拇指搖晃，禁不住輕笑出聲，“好，不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