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杖擊地，低沉的‘威武’聲中，楚延掀一把下袍上座，官味十足。驚堂木案上一拍，朗聲問道：
    “堂下所跪之人，報上名來！”
    悅風端跪堂下，時有過堂風輕撫，揚起數縷黑發，青絲掠於唇側，襯顯出一張憔悴蒼白的麵容。
    “草民柳憐玉拜見大人！”
    聲音無甚起伏，悅風甚至連頭都不曾抬起，薛存夕看不見他的神情，心便往下一沉，雙腳竟是不聽使喚往前邁了兩步，想將人看得明白些，待察覺到身側有人咳嗽，薛存夕才猛然反應過來這是在公堂之上，而他自己的行為顯然太過奇怪。
    楚延並沒有轉頭看薛存夕，而是捏了捏嗓子又咳了一聲，繼續問道：
    “那你可知今日為什麼抓你來？”
    堂下人聲冷氣清，“草民惶恐，請大人明示。”
    楚延便不與他賣關子，“你可認識薑宇池？”
    悅風的背脊明顯僵了僵，他的語氣更冷，“認識。”
    “那你可知他已經死了？”
    猛地抬起頭，悅風緊盯著楚延的臉，麵上的神色有些複雜，初時是微愕，然後慢慢平靜，他輕閉上眼，最後竟是笑了，
    “當真是老天有眼！這樣的人根本就死有餘辜。”
    “哦？”
    楚延的眉毛揚了揚，“那你可是承認是你殺了他？”
    睜開眼，悅風的神色再重歸平靜，眼裏微一絲厭惡，“他本就該死，但殺他根本就是髒了自己的手，我不屑做這樣的事。”
    堂下王根發跪的稍後麵些，楚延向他一指，問道：“王根發你且仔細看過，此人可是昨日你看見的那人？”
    王根發哆嗦地抬頭，方才聽話語他便覺得有幾分耳熟，此時再一看那瘦削的背影，更是肯定，
    “草民昨日看見的就是這個人！”
    楚延微眯下眼，“你可是要為自己說的話負責，如果謊報你可知後果？”
    王根發伏在地上抖得更凶，“草。。。草民句句真話，大大大人明查啊！”
    前麵悅風跪著，接口道：“大人無需詢問他人，草民昨夜確去找過此人。”
    聽聞此話，薛存夕的心又是一沉，就聽楚延道：“那你便說說你為何去找死者？之後又發生了什麼事？”
    悅風並不太想回憶起這些事情，沉默許久他才緩緩開口，“承蒙祖上恩澤，柳氏一族曾也算是南庭郡有名的望族，家族世代經商，至父輩時因族內人丁漸稀有所衰弱，家父惶恐家業敗於他之手，心急之下中了奸人的圈套，不僅家業盡敗，還欠下了大額的債務，若非如此，雙親也不至暴病身亡，我亦不至於淪落至此。”
    楚延皺著眉頭聽，“那你口中的奸人便是薑宇池？”
    悅風點頭：“是。”
    世之仇恨甚者莫過於殺親奪妻，悅風方才這一番話就足夠成為他殺人的理由，楚延看了看臉色有些灰敗的薛存夕，歎一口氣，“那所以你昨日是為何去找死者？”
    悅風的神色未變，甚至連一絲波瀾都不曾有，“關於此人就是陷害我父親的凶手這件事我亦是昨日才知曉，之所以去找他便是為了問個清楚罷了，得到證實之後我便離開了。”
    這似乎有些說不通，就楚延自己說來，如果這件事發生在自己身上，殺父仇人就在自己的眼前，他沒有自信能做到十分冷靜。
    “那你之後又去了哪裏？可有人能證明？”
    悅風搖頭，“之後我心緒有些混亂，便獨自一人去了城西的靈覺山。”
    靈覺山上多墳塚，一般除了清明時節，鮮少有人會往那去，楚延便道：
    “你去那裏做什麼？”
    “家母原是淮陵城人。”眼裏終還是蒙上一層哀傷，悅風緩道：“雙親過世之後我便來了這裏，將他們合葬在了靈覺山上。”
    這樣的身世，委實可歎，楚延有些不忍，也隻能道：
    “如此一說，並沒有人能證明你昨日的去向，也就不排除你就是殺害薑宇池的凶手，但鑒於此案尚未有足夠的證據，本官決定將疑犯柳憐玉收押大牢，待收集證據後再做定奪！”
    驚堂木一拍，“退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