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李細兒聽得入了神，等蕭英生被娘親捏著耳朵拖進屋吃晚飯的時候她才忙撿起一捆細柴往家趕。
    不巧那天李瘸子的寶貝兒子突然生病，發著燒一直吵著要吃飯，但是家裏的柴又燒完了，李瘸子左等右等才見李細兒回來，當下拎了笤帚滿院子追著打。
    一開始左鄰右舍還有人來勸勸，但都被李瘸子大罵一通趕了回去，這樣的時候多了，所有人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看不見了。
    李細兒那天被李瘸子勒令不準吃晚飯晚上隻能睡柴房。已是初秋的晚上，李細兒在柴房蜷縮到半夜，又冷又餓爬了起來，摸著黑出了院子想去尋點能果腹的東西。
    蕭英生半夜起床去尿尿，揉著惺忪的雙眼剛踏出房門，慘淡的月光下隱約瞧見一個黑影在爬那顆棗子樹。
    這個季節還不到吃棗子的時候，那些個又小又青的棗子咬著柴且木，酸澀根本不能入口，蕭英生膽大，當是什麼夜裏出行的動物，想嚇一嚇跑，於是躡手躡腳湊近籬笆邊，蓄著聲，短且突然地嘿了一聲。
    誰想那黑影突然啊一聲，結結實實從樹上摔了下來，蕭英生嚇了一跳，尿也給憋回去了，顫著聲問道：
    “是哪個半夜不睡覺在這裏嚇唬人？”
    半天沒人吭聲也沒了動靜，蕭英生奇怪，又慢慢伸了脖子去瞅，借著月光，才看清是經常躲在樹後聽他背書的李細兒。
    隻是此時李細兒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蕭英生覺著不對勁，忙推了院門去瞧。人已經暈過去了，蕭英生推了推她，隻聽到個細若蚊吟的聲，“爹，我餓。。。爹我再也不敢了。。。”
    聲裏帶點哭腔，聽得蕭英生一陣肉緊，他想了想便起身跑回了院子裏，再出來時，手上端著碗涼水和半個他晚上沒啃完的紅薯。
    兩個手占著，蕭英生隻能蹲下來拿手肘觸了觸李細兒的肩膀，
    “李細兒醒醒，我給你吃東西。”
    一連叫了幾遍，地上躺著的人才慢慢掙開了眼睛，眼神迷離了一會待看清楚麵前的人是蕭英生的時候，李細兒低聲驚呼了一聲，爬起來就想跑開，奈何腿上沒勁，剛跨出半步就膝蓋一彎跌坐回了地上。
    “李細兒你別害怕。”
    蕭英生眨著一雙笑眼，將兩手往前伸了伸，有些不好意思，
    “剩菜晚上都吃完了，隻剩半個紅薯，你別嫌棄。”
    李細兒愣愣地盯著舉到自己麵前的東西，那碗清水被晃得起了波，印著月光，銀光閃閃，她突然就鼻頭一酸，眼淚止不住地開始往下掉。
    蕭英生便慌了，緊張得話都有些說不清楚，
    “啊、你怎麼，別哭啊，我不知道，不是，你要是不想吃這個，我、、、我去窩裏給你掏個雞蛋！”
    那個時候雞蛋對村裏的人來說是極奢侈的東西，都是藏著等攢的多了要拿到市集上去換生計用品的，不到貴客登門的時候一般是不會拿出來吃的。
    李細兒當然知道這些，忙扯了蕭英生的袖子搖頭，等對上蕭英生的眼，又立刻羞紅了臉鬆了手，
    “不不不，這個很好了，謝謝你！”
    是夜，皓月當空，蟲鳴風吟，兩個半大的孩子在棗樹下隔著一點距離坐著，李細兒就著一碗涼水啃下了半個冷得已經實心有些噎人的紅薯，而蕭英生在旁邊搖頭晃腦念詩給她聽，等到廣寒匿跡，破曉將至的時候，兩人才相視一笑，各自摸回了各自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