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臥房，躺在榻上，張舒然單手摸著自己突突亂跳的心髒。
    她剛剛怎麼會腦子一熱，一頭紮到少年懷裏。世人不都說女子要矜持，要矜持。張舒然捂著臉在床榻上打滾，原本就有些腐朽的木板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更是叫人想入非非。但無論如何，值得慶幸的是字康答應她可以離開泗裏亭，過幾日便將她送到鎮上茶鋪裏幫忙。雖然想到那整日看著自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老頭，張舒然心裏是有些不快，但不管怎麼樣這都是離開這窮鄉僻壤的鬼地方的第一步。除了有些不舍一直善待自己的字家老太太，這裏沒什麼其他東西值得她留念。
    咚咚咚。木門響起輕輕地叩門聲。
    張舒然立刻一個鯉魚打挺地坐起身。心道這小子什麼時候也學會敲門了？雖然門縫緊掩，可她還是還是感覺自己剛才床上的窘像仿似給人看了。兩頰上原有的紅雲，又添了幾分色彩。張舒然故作平靜地整理了下衣襟，清了清嗓子道：“請進。”
    字康拿了一個寬肚子窄口的白色小瓷瓶進屋。
    “你肚子還難受？”子康問道。以往冰冷的語氣，此時也多了幾分溫度。
    張舒然自己倒是差點忘了這茬兒。立馬裝出一副隱忍苦楚的模樣，微微點了點頭，還用指尖，抹了抹眼角原本沒有的淚水。
    字康單手輕輕撫上張舒然臉龐。
    張舒然手上動作一滯。誒呀媽呀。這回可要穿幫了，張舒然心裏呐喊。
    少年的手突然一個急轉，摸上了張舒然手腕上的脈搏。他皺了皺眉，又抬頭看了眼麵前一副可憐楚楚的女人。
    張舒然這心可提到嗓子眼。
    沉默片刻，字康還是將帶來的藥品放在床頭，對張舒然道：“你自己看著辦吧。”說完，便轉身出了屋，留下一臉茫然地女人。
    這是給自己送藥來，看出自己沒病，也不打算揭穿？還算這小子懂得給人留分情麵。
    張舒然自己都沒察覺到，此時她心中泛起一絲甜意。
    字康仍舊一如既往地每日抽出時間教張舒然識字，張舒然更加認真學習。估計將來沒有機會了，先下抓緊時間吧。
    這日，張舒然正坐在矮幾前練字，字康在一旁督促。聽見院落裏傳來令元的聲音。
    “康子，康子你在家嗎？我這給你拉牛車過來了。”男人在外麵提高聲音喊道。
    “元子過來啦。”老婦人招呼著。
    “哎，嬸子，康子借我家牛車，我今給拉了來。”
    字康起身，徑直走到對開木門前，拉開。
    “嗬，康子，車給你拉來了。”令元邊道，邊往屋裏張望。見張舒然手持毛筆，端坐矮幾前，一筆一劃認真描繪著什麼。令元撓了撓後腦，有些不好意思又羨慕地道：“沒想到舒然也會讀書寫字。不像我這樣的大老粗，一輩子就這麼一身力氣可使。”
    張舒然沒做評價，隻是抬頭笑了笑，又繼續低頭寫字。
    “康子啊，你這是又要進鎮上啦，怎麼沒跟我老婆子說呀？”字母問道，倒不是責備，隻是兒子懂事，如果要遠出幾日，向來都會事先知會自己。
    “嗯，去田伯那。”
    老太太點了點頭。她知道看管茶鋪的田伯。以前她家老頭子還在世的時候，田伯就來家裏坐過幾次。人看著脾氣不好，但相處下來知道是個好心腸的。
    令元道：“你這次又是去取藥材嗎？要不要我和令寶同去給你幫把手？”
    字康搖了搖頭，猶豫片刻後道：“不必。這次我是送舒然過去。”
    令元有點沒反應過來。可轉身剛要回屋的老太太卻聽出了話裏的意思。
    “康子，你把話給我老婆子說明白囉。怎麼，你要把舒然送走？為什麼呀？她呆在家裏不是挺好的嗎？還能幫著我分擔點家裏活計。”老太太雙眉緊緊皺在一起，顯得臉上的皺紋更加深刻。
    一聽字母這麼一說，令元也後知後覺地明白，立馬道：“康子，你怎麼能把自己家親戚往外推呢？況且舒然一個女孩子家，到了鎮上，出個什麼事怎麼辦？”在令元看來，茶鋪裏的田伯一把歲數，看著不比自己老爺年輕幾歲，估計照顧自己都夠嗆，平時看著鋪子，哪還有功夫理會張舒然。
    字康自知自己前幾日見女人哭得難過，一時心軟就答應下來了。事後，他也考慮過種種顧慮。可自古有雲，成事者就應頂天立地，言而有信。這是他一貫處事的原則，這次也不例外。可這些他也不想多做解釋，隻是淡淡道：“田伯那需要幫手。”又轉向母親，道：“娘，以後家裏我多承擔些家務。”
    字母利索地幾步走到字康身邊，抬手打了下對方的胳膊，氣道：“你當娘這麼說是想在家裏躲懶不成。舒然那麼好的一個姑娘，你就……”說著聲音氣得有些哽咽。
    看著小小四方院落裏為了自己的事情爭執的幾個人，自己這個當事人再不出聲，就實在不像回事兒了。張舒然走到門邊，用清亮的聲音打斷諸人道：“是我讓字康送我到鎮上的。”
    原本氣惱字康的兩個人頓時啞然。字母看向麵上平靜如水的張舒然，又看了眼自家兒子，擺了擺手，轉身朝自己屋子慢慢踱步，有些自言自語地道：“我老了，也管不動這些小輩了。”
    看著字母的背影，張舒然有些歉疚，畢竟那是一個曾經真心待自己的人。
    “舒然，真是你自己想走的嗎？”令元認真地問道。
    張舒然點了點頭。她本來以為以對方執拗的性格，怕是不問清緣由誓不罷休。豈料，令元隻是點了點頭，然後看向字康道：“康子，你這就不夠兄弟義氣了。既然舒然要走了，你就應該告訴我和令寶一聲，我們也好一起送她到鎮上，幫著安排安排。就這樣，說好啦，你臨行前日來知會我們一聲。”沒等回話，他有些氣惱地轉身離去了。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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