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將至，道路上的光線已經十分陰暗，隻分辨景物的大致輪廓。好在令家兄弟在牛車上備了火折子和火把。借著微弱的光線，牛車慢慢前行，沒出大半個時辰便出了樹林。一行人來到了道路較為平坦寬闊的土路上。路兩邊幾公裏開外可以看見星星幾點亮著燭火的人家。剛才在樹林裏沒有察覺到，行出了樹蔭的遮蔽，張舒然才發覺午夜的風嗖嗖地刮過自己的頭頂，雖說是夏夜，可晚風中還是帶著些許涼意。她下意識地朝字康身邊挪了幾寸，手臂剛好碰觸到對方的胳膊，可以感受到點點溫熱傳來。車上不知是眾人行途勞頓還是各存心思，從脫離了野獸攻擊的凶險後，四個人就很有默契地沒有再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
    張舒然抬頭看著滿天密密麻麻的繁星，一個個都在空曠的地平線上一閃一閃，有的星光顯得更為明亮，有的略顯暗淡。這是她這個從小在城市裏長大的人不曾目睹過的。穿越前，生活的都市中，高樓大廈阻隔了人們的視線，抬頭看見的就是一塊四方的天空。剛清醒時，字康限製她的行動，每晚夜間她都基本呆在安排給她的那間臥房內，沒有機會瞭望這個時代夜晚湛藍的天空和漫天的星辰。
    她微微開口，自言自語地輕聲說了一句：“好美！”
    身邊的少年扭頭注視著旁邊的女子，車前火把發散出來的微弱光線，恰到好處地柔化了女子麵部原本有些剛硬的五官，一種莫名的熟悉感在他的心中升起。字康轉回了頭，微微蹙起眉頭，在此之前他未曾對其他任何人有過這種感覺，可是直覺告訴他，這股感覺已經縈繞在他的心頭許久，不過是此時此刻才萌發而出罷了。字康的眉頭加深，他有意將靠向張舒然的那隻胳膊搭到彎曲的膝蓋上，以疏遠二人的碰觸。
    身旁的溫度消失，可是張舒然仍舊仰望著天空。她不是沒有感覺到對方有意的疏離，可是她此刻不想理會，而隻想讓自己沉靜在這童話般的美景中。
    不知過了多久，張舒然已經眼睛微眯，腦袋向小雞啄米一般，一點一點下沉。
    一個男聲將她從夢境邊緣拉回。
    “終於到郡上了。”車前的令寶道。
    張舒然抬起頭，用兩指按壓了下自己鼻翼兩旁的穴位，以讓自己還在一半神遊的神誌徹底清醒。
    牛車過了一個大牌坊。因為夜色漆黑，道路兩旁房屋中溢出的燈火也不足以完全照明牌坊上鐫刻的字跡。可是張舒然大概可以猜到，這是擎嵐郡的坊，上麵自然刻有擎嵐郡幾個大字，不過即便是大白天，估計於她無異，她是看不懂那些鬼畫符的文字的。
    這個郡看著比泗裏亭繁華不少，夜幕下，視野所及之處，仍舊有四五家酒家亮著燈火，敞著大門，每家店裏都傳出夥計上菜和食客對飲閑聊的聲音。
    待牛車駛過這前後大約二三裏的街道後，路兩旁的燈火漸漸變得星稀，人聲漸消，街道回歸平靜，隻是偶爾傳來狗吠，和孩提的哭聲。
    牛車駛到一家四合院門前停下。字康和令元相繼下車，張舒然這才意識到他們一行人今夜要在這裏留宿了。令寶在車前栓牛喂食，而字康頭也不回地徑直走向四合院內。張舒然急忙起身，也想跟著下車。在她想要跳下牛車的時候，還停留在車旁的令元伸手握住她的一隻胳膊，道：“舒然，怕你腿腳還有些疲軟，還是我扶你一把吧。”
    張舒然道：“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