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而為己，活卻為人
    因為剛剛看到那男人身邊的老人，對他離去的地方微微俯身，很是恭謹的樣子，便知曉對方的身份可能並不簡單。
    將令牌揣在懷裏，明決並不知道他麵前的老人正在心底，以一種近乎審視般的意味打量著他。
    等到明決覺得有些奇異的時候，對方早已經收斂了心態，引領著他往天賦測試的場外走去。路途之中，明決聽到老人帶著暗啞的嗓音，問道：“你的武魂是什麼？”
    “金烏。”
    “金烏？”老人喃喃自語的重複念了一遍，然後道：“你應該離開了。拿著這個，三天之後，來到這裏和眾人集合。到時候會接你們去主家，隻有去了那裏，你們才能得到更好的資源和待遇。好了，好了，你走吧。”
    明決伸手接過老人手上的條子，上麵寫著南磺村二百二十一號。這應該是他的代號吧？明決回去的時候這番想著，或許他就是這個村落第二百二十一個去往主家的人？
    “怎麼樣？”當明決回到他居住了七年的家裏的時候，就看見村長在那裏心急的注視著他。
    明決笑了笑，說：“挺好的，主家的人說我天賦不錯。”
    村長就杵著拐杖，忍不住笑意，“那就好，那就好啊！”他笑著，深邃的皺紋就折出一朵大菊花。
    明決看著他，感覺上卻有些不忍，想起記憶之中村長剛剛從雪地裏帶回他的模樣，雖然已經有些模糊不清了，但隻是覺得近幾年他愈發的老了。
    就像是上天在他的身上多放置了一個沙漏，將他的時間都偷走了一樣，“村長，”明決說：“主家真的有那麼好嗎？我不去的話……”
    “廢話，那當然好了，”村長猛然打斷了明決的話，好歹帶了明決已經七年，哪裏不知道明決的意思呢。
    他恨鐵不成鋼一般的瞪著明決，過會兒卻又忍不住歎了口氣，說道：“你不用擔心我，好歹我也有自己的兒女呢，倒是你，你……唉，你心腸太軟，性格太善，隻怕出去了到時候也要吃大虧的。”
    明決有些難以認同村長的話，他不認為這些是錯誤的。村長看著明決那幹淨的眸色，隻好搖搖頭歎息一聲。
    “你啊，出去了就多照顧好自己，別擔心我，我有什麼好擔心的？”村長從口袋裏似乎掏出了什麼，他拉過明決的手，放在明決的手心上，“也沒有什麼好東西送你，這個是以前故友送給我的，現在就轉贈給你吧！”
    明決想要收回手，他說：“我不能要。”
    村長瞪了他一眼，氣哼哼的說道：“有什麼能不能的，反正這東西放在我這個沒有魂力的人身上也是反正白白浪費，倒不如給你，到時候你去了主家，見慣了花花綠綠，可不要嫌棄就是。”
    明決握住了手中的儲物戒指，眼眶有些微紅，他畢竟才隻是七歲，又從來未曾經曆過離愁別緒的人，這會兒哪裏受得了他人的關心，更何況是從小照顧著他的村長這般的好言好語。
    他略帶哽咽的道：“不會的，不會的……”語氣卻變得有些模糊起來。
    村長心裏也有些酸楚，但總歸是經曆過年歲的人，他感慨的道：“就這一兩天，我給你準備準備，好整點東西，到時候你就帶走吧，跟著他們去主家，準是比待在這個偏遠的小村莊好的。行了，沒什麼好傷心的，到時候你不是還可以回來看看我這個老頭子不是？”
    明決不帶猶豫的點了點頭，但是眼見著村長的背影遠去，心裏頭又有些不安的空落落起來。
    這是對於前路的茫然，他不知道主家是什麼樣子的，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會走到什麼地方，隻覺得現在一切都是虛的，自己踏足在軟綿的白雲上，說不準就得跌落下來。
    想到此，明決便有些睡不著覺，他翻來翻去的，難以入眠，心裏雖說有那麼幾分期待，卻更多的是一種飄蕩無依的惶然。
    “別想太多。”冷冷清清的聲音悠悠的從識海之中傳來，明決有些意外，頓感異常欣喜的將意識探入識海深處，卻又怎麼樣都得不到對方的回應了，他此時已經完全被打斷了自己剛才的那一番思緒，甚至是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問問對方的名字，但最終隻能在一番探究無果之後停了下來。
    靈魂似乎重新有了點堅實的感覺，知道這將不再隻是他兀自前行的旅途的明決漸漸的安了點心，他注視著黑夜，才愈發覺得感到困意……
    而集結的日子，就在時光的流逝之中，已然到來。
    此時的蓮決盤坐在識海的一處，他對眼前的困境感到意外不已，不知道為什麼，他想要離開這具身體簡直是異常困難，而且令他覺得疑惑的是，這具身體的生辰竟是與他一模一樣，就連命劫和命數都和他牽連在一起，糾纏不清，怎麼扯都分不開絲毫。
    就算是蓮決也隻能頗感無奈的放棄，坐在這裏打量著自己手上的九幽獄紅蓮，妖豔惑人的紅色蓮花之上，有著一圈一圈的神秘的金色紋路，蓮決心底隱約這知道應該是屬於某一種陣法的紋路，但卻是因為太過模糊，而什麼也沒有看的出來。
    蓮決看了半響，最終還是看不出什麼來，隻能將九幽獄紅蓮收入魂心，而視線隨著明決的眼眸，慵懶而冷漠的注視著外麵。
    明決似乎察覺到他的存在了，他在心底向蓮決詢問到：“你想出來嗎？”
    蓮決搖了搖頭，淡淡的收回了自己的意識，眼眸顯得有些冷漠。他說：“不了。”他若是想要這具身體的控製權的話，明決哪裏能阻擋的了他？
    幸而蓮決對於這個外界的好奇心倒是極低，因為就算是他一直盤坐在識海的深處，依然也能得到明決所知所見的一切，這就足夠了。
    隨手從識海之中撈出一本書，隻掀開了一夜的蓮決就有些戲謔的意味，他翻了翻手上的書麵，《和睦》？嘖嘖嘖，這是哪裏來的書籍，居然叫一個小孩子看這些東西？
    而此時站在一群孩童之中的明決，自然是不知道蓮決的想法的，況且明決他也看不懂《和睦》這本書的內容，自然也就難以理解其間的內涵所在。
    他隻是純粹的將這本書拿來認字罷了。目光直視著前方，沒有看見之前見過的中年男子，隻是看到了那個送他離開測試台的老人。
    老人朝著明決招了招手，示意他往前麵一些，明決走上了前去，老人就滿意的看了看他們，領著他們往幾輛車子的旁邊走去。
    大約有三四輛車吧，車廂不算寬大，但也不狹窄，流線型一般的刻紋，倒是顯出幾分大氣。
    明決跟著其他人陸陸續續的上了車，就看見他身邊一旁的男孩迫不及待的掀開了車簾，一雙眼睛巴巴的朝著外麵湊去，嘴裏還興奮的念叨著：“究竟什麼時候才能到主家啊？”
    車上的另一位女孩撇了他一眼，眼中閃過一絲希翼，卻是冷言冷語的說道：“還久呢！”說罷，雙手抱著手中的木禮盒，神色難免又有些潸然。
    頓時，車廂之內便又靜默了下來。
    明決也忍不住多看了自家居住了七年的村莊一眼，直到車輛轉了個彎，再也消失不見。
    他有些不適的倚靠在車廂上，神識卻不由跑到了蓮決身前，輕輕的戳了戳對方。
    蓮決被迫從冥想之中清醒了過來，他揮開了明決搗亂的手，神色淡淡的拿起手上的書籍就蓋在了臉上。
    但明決卻拽拉住了他的衣袖，“喂，你有名字嗎？！”
    “蓮決。”蓮決的聲音從書籍下麵傳來，是帶著一點邪氣的低沉，很華美也很蘇。
    “蓮……蓮決？哎，那你怎麼會在我的身體裏邊？”
    蓮決不禁嗤笑一聲，翻身坐了起來，神色輕佻，似乎也帶著一種張揚的邪意，“誰說這是你的身體了？”
    蓮決淡淡的說道：“若是沒有我，你現在存不存在還是一個問題呢。”
    “……”明決也知道他說道是實話，隻是：“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蓮決慢慢的將手上的書合起來，緩緩的搖了搖頭，表示他也並不知道。
    明決略帶古怪的看著他，但或許跟他記憶之中的那一幕有關，心底卻是覺得忍不住的想要依賴對方。明決這番想著，但心底卻沒有絲毫的惶惶。
    反而有些有恃無恐的意思，因為蓮決就在這裏，走不開也離不去，他再怎麼樣也不會把他自己給害死的吧？所以難免有些高興愉快的意味。
    蓮決好笑的看了明決幾眼，覺得這位竟是什麼他都這麼直白的寫在臉上，還真是有趣，他微微合上了意識，漸漸的陷入了另外的一種修行之中。
    明決見此，也不好再打擾他，隻好睜開眼睛看看自己現在的處境，隻見車輛這時來到了一條寬廣的道路上，而周圍上奔馳的走獸，從一些低等的馴獸到一些比較高級的靈獸，應有盡有，讓人目不暇接。
    在過了城門，前往城內，就可以看到各種各類的攤子，還有許多店鋪，就連原本的那個冷言冷語的女孩子，也禁不住誘惑的朝著車窗外看了好幾眼。
    期許之情，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