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堯生到的時候，孫少華已經成了一個血人。男人如同見了救命稻草，慌忙爬過去扯住洛堯生的褲腳：“快救我！”
    洛堯生垂眸瞥著他，眸子如毒蛇一般尖細。他默不作聲地看著孫少華的掙紮，半點沒有幫忙的意思。
    孫少華心裏一涼，嘶聲力竭道：“沒了我，誰給你運送蓂蓮？！若是我死了，你這個教主也當不成！”
    “沒錯。”男孩嗤笑一聲，踢開孫少華的手，蹲下來盯著他：“大當家李半非退隱，將門內事物交給了左膀右臂孫少華。風水輪流轉，受盡欺負的農家少年總算成了商行的大當家，表麵生意做得風生水起，背地裏和饕餮教的交易也是如火如荼。隻是……”
    洛堯生扯開男人被咬爛的衣衫，從他懷中取出了一個手掌般大的木偶。孫少華無力反抗，隻是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男孩。
    “這運送蓂蓮的人是這位孫少華大當家。”洛堯生揚了揚手裏木偶，露出一個天真無邪的笑容，反問道：“你又是誰？”
    孫少華頹然平躺在地上，任水蛇撕咬，啞聲笑了起來。
    他知道洛堯生從一開始把他當作棋子，卻沒想到做出選擇的那一刻，自己已經成了一枚棄子。
    真可笑啊。他像篩子一樣抖著，因為止不住笑，因為冷，因為疼，也因為許多別的緣故。
    他仰看著畫舫上的重重鬥拱，還有屋簷之外的蒼茫夜色，輕輕打開牙關，咬住了自己的舌頭。
    心口卻一陣鈍痛。他費力地低下頭，竟看到扭曲的魍魎鑽進自己的身體。孫少華直覺這是比死更可怕的事情，正想齒間用力一了百了，一隻手卻鉗住了他的下顎。
    “別急著逃……”洛堯生麵無表情地看著他，手上微一用力，卸開了孫少華的下頜骨。
    “地獄就在這裏。”
    洛堯生頭也不回的轉過身，身後是魍魎爭奪血肉的聲音。他掃了一眼船上的邪祟，並沒有他預想的那麼強大。
    這種程度的妖獸，能耗死一個李半非都是奇跡了，更不要提一個水飾的高功，一個臨淵的引路人。
    若不是孫少華突然的背叛讓李半非措手不及，這點妖獸他一個人也能清幹淨。難得湊了一場大局，再次拉上鬼筆書命上了賊船，本想一石四鳥，還是跑了兩個。
    船已經離開西海了，周希音和紅友都有戶棨，若貿然上去對峙，恐怕會被天壇發現，打草驚蛇。
    隻是，千算萬算，也沒想到鬼筆書命會缺席。本來有他在，這艘船現在已經被妖獸群給掀翻了，這會兒來的卻都隻是雜碎。
    難道鬼筆書命沒上船？不會啊，有了王坤的經驗，鬼筆書命應該會時刻關注雇主的安危，就算他不管孫少華，還有周希音呢？
    他看了看手中的木偶，自言自語道：“怎麼，鬼筆書命不是兢兢業業，時刻關注著雇主的安危麼，怎麼這次偷懶了？還是說……”
    他微微仰頭，鼻尖動了動，從空氣裏嗅到了一絲不同於人族的氣味，瞳孔愈發尖利起來。
    “……有哪位愛湊熱鬧的大人，大老遠跑來攪局？”
    一條紋理斑斕的水蛇慢慢爬到洛堯生腳邊，討好地蹭了蹭他的褲腳。洛堯生微微一笑，俯身朝它伸出手，示意它爬上來。
    水蛇歡快地纏上男孩的手腕，洛堯生摸了它的頭，搖頭笑道：“你們實在太弱了……”
    他腕上的水蛇倏然僵住，身上的斑紋漸漸褪去，皮肉幹枯，形如朽木，轉眼間，它的身體竟如碳灰一般剝落離散。
    甲板上鋪滿了水蛇化成的灰燼，魍魎紛紛伏在地上爭搶著。朔風席卷，掀起一陣幹澀的灰白。
    “飛禽走獸、海妖河怪、屍體鬼魂……太弱了，都太弱了。”洛堯生厭惡地甩了甩袖子，“我需要更強的材料。”
    “比如……十洲中僅存的精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