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台捕察覺到有人向他靠近，李半非知道那人是誰，頭也不回地笑道：“你把商行裏的奇葩都給請過來了。”
    “測試運營的時期，他們是常客。”孫少華走到他身側，一同看著遠方的海景，“經過了這道冰川，就到西海了。”
    “弱水附近麼。”李半非轉過身，走進船艙。
    “是。”孫少華似是漫不經心地說，“天壇視線不可及之處。”
    李半非回頭，孫少華也跟進了房裏，室內的燈光將兩人重新籠罩，孫少華適時彎起眼睛，還是一副討喜的笑容。仿佛他眼中一閃而過的陰狠，隻是李半非的錯覺。
    剛剛還喧鬧不已的幾個商人，此刻像是睡著了一樣伏在酒桌上，房間裏安靜的可聞針落。
    孫少華瞥了一眼李半非手裏滿滿的酒盞，笑問道：“大當家怎麼不喝？”
    李半非將酒杯遞向孫少華，也笑：“敬你。”
    孫少華但笑不語，沒有接過。
    李半非哂了一聲，將酒盞微傾，杯中的酒傾瀉而出，落在室內的擺放的蘭草上。蘭草剛剛沾上酒滴的一刹那，葉片上瞬間生出黑斑，一杯酒還沒倒幹淨，那株蘭草已經枯萎了。
    “不愧是大當家。”孫少華粲然笑道。
    李半非定定看著他：“我給你一個解釋的機會。”
    孫少華彎起眼睛，掩去其中洶湧的怒意。
    李半非向來都是這樣，高高在上又仁慈。他有著凡人無法想象的修為，所以高高在上，自己在他麵前，就像隻螞蟻一樣可以隨手捏死，所以李半非從不提防他；因為他強大，所以他仁慈，他願意給自己很多次機會，麵對螻蟻一般的自己，李半非從來都仁慈得傲慢。
    孫少華微微歎了口氣，笑著回答他的問題：“清盤。”
    李半非挑了挑眉：“就因為他們在戶棨不靈的地方洗錢？”
    “對，這裏是天壇目不可及之處，做什麼都不會被發現。同樣，殺了他們不會被察覺，隻當是邪祟突然襲擊便好了。”
    手裏摩挲著白玉酒盞，李半非揚起眉：“你是打算，把我也清掉麼？”
    “大當家英明。”
    李半非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彎起眼睛，冷笑道：“你覺得你可以？”
    船身突然劇烈地搖晃起來，室內燈光閃爍，蹼輪在空中打轉，迸發出巨大的噪音。一襲巨浪湧上了艙外的甲板，李半非眯起眼睛看向孫少華身後，黑暗中，一雙雙妖獸的眼睛接連浮現。
    孫少華的笑容漸漸猙獰：“我不做沒有把握的事。”
    三條碗粗的水蛇越過孫少華，直撲向李半非，男人反手一甩，手中的白玉酒杯碎成三塊，皆擊中水蛇七寸之處。他的手扶向腰間的橫刀，看著在地上瘋狂掙紮的妖獸，淡淡道：“十四年前我就提醒過你，凡事不要太過火。”
    “都這個時候了，您竟然還在跟我說這些。是覺得我一介凡人，在你麵前不過是隨手就能碾死的螻蟻，所以不會警戒嗎？”孫少華獰笑著，“大當家，您可知，千裏之提，潰於蟻穴？”
    “你跟了我這麼多年，還覺得自己隻是一隻螞蟻嗎？”
    “因為我生來就是。”
    邪祟在他身後越聚越多，卻如調教妥帖的鷹犬一般俯首待命。孫少華閉上眼睛，陶醉得長歎一聲，笑道：“而您，現在也會成為一隻螞蟻”
    妖獸像是領了命令，瘋狂得朝李半非撲去，卻被李半非釋放的靈壓彈飛，強行纏上去妖獸，隻因男人隨手放出的一道內勁便灰飛煙滅。
    忽聞一道幽遠琴音，孫少華身後的妖獸躁動起來，李半非朝上看去，隻見幾根凝著血珠的絲弦從樓板的裂縫中探出來，還有一個嬌俏的聲音大喊了一聲半非。
    李半非感覺不妙，忙出聲道：“哎別……”
    話剛出口，弦刃便將屋頂絞成碎片。羅紅友拉著周希音從天而降，看到李半非，忙關切道：“半非，沒事吧！”
    李半非抬眼看了看已經上下打通的房間，又看看地上散了一地的上好蠡殼，心痛地皺起眉頭：“很貴的啊。”
    “什麼時候了你還計較這個！”
    羅紅友呸了一聲，轉而看向孫少華，怒道：“這小子為什麼能控製邪祟？”
    是啊，真是想不到，李半非心裏笑歎。周希音給他看地脈圖的時候，李半非還覺得自己得到了什麼超前的信息，現在看來，這小子知道的比自己要多不少啊。
    三個金丹級的修士可不是鬧著玩的，李半非以為，孫少華敢讓他們一起上船，是為了打消自己的猜疑，給自己看些風平浪靜的表麵文章。現在看來，這小東西竟然準備了一場鴻門宴，做好了萬全的準備，想把他們一網打盡，胃口之大，讓李半非忍不住想拍手稱讚。
    “不用管我，你們去保護船上的凡人，馬上返航。”李半非彎起眼睛，拇指上挑，露出一截刃上的鋒芒。
    “這隻小狼崽，似乎有話要單獨跟我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