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安得雙全法  第二十三章 島戰朱獳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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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洲、鳳麟洲、聚窟洲,號稱十洲之內靈氣最充裕的地方。尤其的聚窟洲,哪怕是雲之上也不能比及。隻可惜鬼門之戰以後就被十一大門派封在了結界裏,成了死地。
    三個洲陸圍出了一片廣闊的海灣,二十八座島嶼點綴其中,是靈脈彙聚之地,對妖獸而言,有致命的誘惑。然而這些島嶼並不歸屬任何一個洲陸,隻有每年歲末,九大門派借著驅儺的名義,遣弟子前去助陣驅逐妖獸。
    四人起了個大早,卻還是敵不過其他年輕人的熱情。九州台下站滿了年輕修士,傳送口已經排了一列長隊。藍軒閑得無聊,朝路過的年輕女孩吹口哨,美滋滋地收獲了不少臉紅和白眼。柏淵澄麵無表情地看著藍軒一臉傻笑的樣子,偶爾瞥幾眼柳景明,每次都看到他和付相楠聊個不停。
    柳景明的嗓音很溫和,輕聲說話的感覺像是羽毛刷過皮膚一樣熨帖。他臉上總是掛著淡淡的笑,乍一看都是一樣的,可如果仔細觀察,會發現有細微的差別。
    比如他和藍軒下了擂台,柳景明對他說久仰的時候,那笑容溫和禮貌,找不出一絲不合適的地方,卻像帶著一張完美的麵具,用親切的疏離感隔開距離。
    又比如昨天離開鬼市前,柳景明對他似是歉意又似是感謝的笑,眼睛裏有了些情緒,看上去生動許多。
    再比如現在,柳景明對著付相楠,雖然笑得同樣溫和禮貌,但那笑意到了眼睛裏,是一個真正的笑。
    柏淵澄輕輕“嘖”了一聲,轉過頭,冷漠地旁觀藍軒轉著圈吹口哨的絕技。
    大概小半柱香之後,四個人終於來到了檢測機甲麵前。四道靈光掃過少年心府的位置,屏幕上的信息讓一旁的司掌微微驚訝。
    來參加驅儺的都是五十歲以下的年輕修士,多是天資不錯的門派新秀。除了藍軒他們四個,二十歲上下的基本都是築基期或開光期的小弟子,純屬來湊個熱鬧;真正上戰場的,往往是三十歲以上,到了融合期的小前輩們。
    可這四個加起來不超過九十歲的人,竟然都是心動期?這一輩年輕人,真是值得期待。
    柏淵澄,道法掌門二弟子,剛剛入世的少年天才,不錯不錯。
    藍軒,一個讓曾經的破軍長老破例收下的逆刃派弟子,在修道界一直很有名,可以可以。
    付相楠,青囊宮弟子,也是二十多突破的心動期,幾年前被人們讚為天才,但本人異常低調,所以現在很少被提起,挺好挺好。
    至於這個柳景明……十七歲,竟然也是心動期?那豈不是和柏淵澄一樣的天才?就算是散修,也該很名氣啊,怎麼從來都沒聽過這個名字……
    臨淵司掌忍不住朝柳景明多看了幾眼,少年察覺到他的視線,略一頷首,禮貌地笑了笑。
    “前輩,好了嗎好了嗎?”藍軒已經做起了熱身運動,邊壓腿邊道,“我的大刀已經迫不及待了!”
    “咳,莫急莫急。”司掌往旁邊站了站,讓四人看到後麵掛著的地圖,抬手點在離長洲較遠的一座島嶼,“你們整體境界不錯,去難度高些的地方吧,”
    說著,司掌取出弓和箭遞給藍軒,道:“這個請務必收好,待九州台放出第七枚信號之前,驅儺箭要正中妖獸的內丹。”
    藍軒接過,又接著遞給柳景明。四人來到九州台西側,二十八條鐵索連接著山峰和島嶼,已經有不少修士守在連著自己目的地的鐵索前,等待著第一枚信號的出現。
    藍軒少見的正經起來,拉著三人討論戰術。
    “淵澄和我一起開道,相楠景明跟在後麵,及時加防護結界。我抗打,衝最前麵,淵澄你的移動範圍廣,照應一下兩個輔助的。”
    柏淵澄見付相楠和柳景明都仔細聽著,而且藍軒的表情不像是說笑,便認真得點了點頭。
    “景明應該是咱們中射術最好的。”藍軒拍了拍柳景明的肩,“結界一旦穩住了,你就盡快把陣法交給相楠,退出去找個打不著你的地方開弓瞄準。”
    “如果遇到行動遲緩的妖獸就很好辦了,但如果是那種到處竄的家夥,咱們就要把它控製在一個範圍之內。能控製的住最好,控製不住的話……淵澄,你能禦劍,到時候帶著景明飛起來幹它。”
    語音未落,第一枚信號彈升上天空。
    修士們紛紛躍下九州台,踏上鐵索。藍軒拽著付相楠蹦起來,撒歡一般跳了上去,大喊一聲“準備上場了啊弟兄們!大幹一場!”,順著鐵索滑了走,轉眼就沒影了。
    柏淵澄朝柳景明伸出手:“先練習一下?”
    柳景明笑著搭上,柏淵澄配合著一帶,待少年穩穩落在劍上,柏淵澄輕聲問:“沒問題吧?”
    柳景明知道柏淵澄是問他傷口,心裏一暖,卻覺得受之有愧,麵上隻是露出一貫的笑容:“無礙,多謝。”
    幾人落地時,第二枚信號彈升上天空。
    島嶼不過方圓幾裏地,邪氣彌漫,被西海的霧氣籠罩其中,陰慘慘一片,辰時的太陽在遙遠的天空之上,透射出一點嫣紅,將島上的唯一一座山峰染成血色。
    許是感覺到了外來者的氣息,本就壓抑的空氣凝固一般,四周海水波紋激蕩,地麵微微震動。
    藍軒橫刀擋在身前,低聲道:“來了。”
    話聲未落,忽然腳下泥土龜裂,從裂縫中溢出漆黑的煙霧,迅速凝結成一團團接近人高的形狀,以包圍之勢,向他們撲來。
    “這些魍魎的老巢就在西海裏,根本殺不完,景明和相楠先在周圍布好結界,別讓它們上島。”
    藍軒說完,聚氣凝神,衝上去提刀一揮,刺眼的靈光閃過,揚砂走石土飛塵,打散了一大片黑壓壓的魍魎。柏淵澄執劍掐訣,劍影掃過之處,邪祟皆灰飛煙滅。
    付相楠和柳景明對視一眼,各自取出八張符紙,轉身背對著彼此。凡見藍軒或柏淵澄清出一路魍魎,便抬手甩出一道符咒。第三枚信號彈升起時,符紙便布置完畢,隻聽付相楠低聲念道:
    “天地人皇,律令九章,法禦十洲,萬鬼伏藏。”
    浮在空中的十六張生符依次亮起,圍繞著島嶼緩慢旋轉。原本壓抑粘稠的空氣迅速變得輕盈,腳下地縫不再冒出黑氣,剛剛還張牙舞爪的魍魎們漸漸失去了人形,在結界中迅速散開,消失。
    四人並不敢懈怠,他們的任務還沒有完成。
    地麵又開始震動,比魍魎來襲前要激烈許多,偏於南側的孤山開始崩塌,土塊順著光滑的山坡滾落,露出灰白與絳紅交織的肌理。突然,那“山坡”竟整片掀開,揚起一陣狂風。
    巨大的骨翼張開,擋住了本就微弱的陽光。陰影之下,睜開了一雙血紅的眼睛——島上的霸主,現身了。
    隨著第四枚信號彈升上天空,“孤山”變了形狀,成了一隻長了翅膀的巨大妖狐。它抖了抖身上的土塊,慢慢站了起來,紅色的毛發如灼灼火焰。
    “朱獳……”付相楠輕聲道。
    “喲,這山大王夠威武,怪不得雜碎們這麼囂張。”藍軒平刀於身前,緊盯著朱獳,嘴角勾起桀驁的弧度。
    “諸位意如何?退,亦或戰?”
    少年們靈力周身蓄勢待發,齊聲道:
    “戰。”
    語音未消,四人如離弦之箭衝向妖獸。
    邪氣重新在朱獳周身凝結,它張開巨大的骨翼,輕輕一揮,黑霧凝結成萬千毒針,被狂風裹挾著,暴雨般襲來。
    麵對來勢洶洶的針雨,藍軒眼睛都不眨一下,依舊猛衝上去,眼看就要成了刺蝟,忽然幾道符紙飛來,在他麵前圍成一個結界,一點都沒傷到。
    藍軒一邊哈哈大笑地提刀往前躥,一邊朝身後的柏淵澄喊道:“把翅膀剁了,別讓它亂撲棱!”
    柏淵澄禦劍飛上,他本想自己躲避針雨,可剛離開保護藍軒的結界,緊接著就有符紙飛到身側,張開另一個結界,將他護在其中。
    “小變態不用擔心,盡管飛!飛得多風騷景明都能護到你!”藍軒大剌剌笑道。
    柏淵澄回頭看了一眼柳景明,少年察覺到了柏淵澄的目光,抬頭對望過去,彎起唇角,朝他點了點頭。
    “這次是真笑。”柏淵澄心想,回過頭禦劍朝朱獳背後疾馳,嘴角也不自覺的微微揚起,算是理解了藍軒為什麼這麼開心。
    第五枚信號彈亮起,他立於劍上,掐訣聚靈,周身劍氣淩烈,幻化出萬千劍影,心念一動,劍雨飛出,盡數穿過朱獳兩翼,留下幾列血淋林的窟窿。
    朱獳怒吼一聲,再次張開骨翼,柏淵澄餘光瞥見藍軒甩出了劍袍手繩,正好勾在右側骨翼上,正瘋狂地朝他遞眼色,便朝他揚了揚下巴表示自己看見了,接著禦劍朝左飛去,躲開又一陣毒針暴雨。
    骨翼揮動,藍軒拽著手繩接力躍上空中,他此時已經到了朱獳的正後方,提刀舉過頭頂,借下衝之力,朝右側骨翼狠狠地劈斬下去。隨著一聲淒厲的嚎叫,妖獸的翅膀被齊齊斬下,鮮血噴湧,如懸在空中的瀑布。
    藍軒在這腥風血雨中輕巧落地,揮刀甩掉血跡,也衝柏淵澄揚了揚下巴,笑道:“傷其十指,不如斷其一指。跟前輩學著點兒!”
    柏淵澄正考慮要不要懟回去,卻見那朱獳的毛發顏色突然鮮豔起來,一雙血色的眼睛像是點燃了,緊盯著藍軒。
    藍軒也察覺到周圍靈息不對,連忙回退,可那朱獳來勢更快,張開血盆大口,灼灼火焰噴湧而出。此時幾道劍影從左側刺來,妖獸的頭被撞得偏移少許,熊熊烈火在藍軒麵前的結界上擦邊燒過,結界頃刻間碎裂,符紙也化為青煙。
    “小變態很上道兒哦!”藍軒大笑起來,又撓著頭對柏淵澄做了個口型:“哎喲剛剛好險,多謝多謝。”
    柏淵澄挑起半邊眉毛,算是受用了。
    “好,飛不起來了。”藍軒叉著腰,長出了一口氣,朝柳景明招了招手,“景明,準備上啦!”
    藍軒的話還沒講完,柏淵澄已經禦劍到了柳景明身邊,朝他伸出手。
    柳景明搭上,輕輕一躍,落在劍上。柏淵澄禦劍載著兩人飛上空中,遠天炸開第六枚信號彈。
    藍軒和付相楠交換了一個眼神,前者提刀再次衝上,後者揮出符紙,給三人加上了防護結界。
    朱獳已然亂了陣腳,一邊四處亂竄,一邊朝周圍吐著烈焰,所過之處皆是一片焦土。藍軒這次不敢仗著結界橫衝直撞,小心躲開洶湧的火焰,盡量將它的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妖獸瘋狂地揮舞著唯一一隻骨翼,柏淵澄禦劍在漫天針雨中穿行,柳景明取下背上的弓箭,拉開弓,對準了朱獳。
    “要減速麼?”柏淵澄突然問道。
    “不用。”柳景明溫聲回道。
    禦劍俯衝,柏淵澄悄悄看向少年,隻見他一雙眸子懾人的亮,唇邊勾起一彎誌在必得的笑意。
    弦開弓滿,尺山瞄準。指鬆,箭出,正中。
    第七枚信號彈同時在天邊炸開,九州台上琴音齊響,紛披燦爛,戈矛縱橫。妖獸周身被靈光籠罩,長洲西岸二十八座島嶼同時亮起耀眼的光芒。
    臨淵引路,引迷途者回鄉,引失道者歸途。
    朱獳發出一聲歎息般的嗚咽,便頃刻間屍骨無存,隻有元神被九州台強大的靈壓牽引,直衝九天,融入西海靈脈。此時陽光穿透厚重的雲層,整個島嶼籠罩在飄渺的光輝之中。
    柏淵澄禦劍落下,柳景明走下去,卻見柏淵澄再次朝他伸出手。
    “漂亮。”淺色的眸子帶著笑意看他。
    陽光劃過一道道軌跡,氤氳的霧氣模糊了道法少年的銳利,隻留下最本真的善意和澄澈。
    柳景明一怔,心想,這人便如王坤所說的那樣:在陽光下站著,活著;此身此心全非淵藪,所行之事皆是磊落。
    他微微笑了,伸手在柏淵澄掌心上輕輕拍了一下。
    “這話該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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