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公公眼中閃過一絲詫異。
    都說這沈家公子，隻憑喜好做事，張揚跋扈，無人能及。
    福公公還真以為，他會做些什麼反抗，眼中隱隱有些期待的樣子，可如今看著，沈司冉的臉上很平靜，他竟然看不出對方有任何的不滿。
    或者說，他看不出沈司冉的情緒。
    心底閃過一絲了然。
    外頭的謠傳，終歸隻是謠傳。
    於他們而言，並無任何作用。
    一個大家族出來的嫡長子，哪怕再如何不堪，也不可能真的像謠傳中那般胡作非為。
    很有可能是大皇子不喜，或者有人故意在外頭抹黑他！
    福公公很快便將疑惑收回心底，聖旨也放在了沈司冉手上。
    “既已傳達了聖上旨意，咱家，也該回去了。”
    “大人慢走。”沈司冉道。
    接完了聖旨，沈老爺子站起來，走向福公公。
    二人走到隱秘處，福公公也沒藏著掖著。
    “沈大人，此事，奴才也是無能為力。皇上的心事，誰能想得通呢？眼下，大皇子正炙手可熱，皇上最疼愛大皇子，就在今天，也封了一道聖旨去了梁大人家，梁家大姑娘，一直是雲貴妃心中的兒媳婦，不止一次在皇上麵前提起，這次，總算如願了。”
    “寧王要娶妻，總不能先蓋過了大皇子去，到時候，很有可能兩家一起，要不然，大皇子肯定先一步的。”
    “多謝福大人。”沈老爺子點頭道。
    說到這份上，福公公也算仁至義盡。
    “這裏有一顆人參，大人不介意就拿去吧！”
    “好說，好說。”好東西福公公怎麼可能會不要？見人參已成人性，福公公立馬笑嘻嘻地收入袖中。
    沈老爺子麵色不變，道：“到時候，還望福大人替我那孫兒，多美言幾句。”
    “這是自然，咱家還有要事回去稟報，就不打擾沈大人了。”
    “大人慢走。”
    ……
    “楠楠，你跟我來書房一趟。”沈老爺子難得對沈司冉露出慎重嚴肅的神色。
    點頭，沈司冉快步跟上。
    夏氏擔憂地盯著沈司冉的背影，最後，深吸口氣，“回去。”
    身邊的丫鬟，低著頭，大氣不敢出，扶著夏氏回了正房。
    原本，有話要說的沈佑昆根本沒有任何開口的機會。
    沈佑昆張了張嘴，最後，低著頭離開。
    ……
    沈老爺子站在書房中，臉色擔憂。
    “楠楠，你……生氣嗎？”
    “爺爺何出此言？”
    沈老爺子更加驚疑，“你不生氣？”
    沈司冉自嘲一笑，“爺爺，我生氣，有用嗎？”
    沈老爺子搖頭。
    “既然如此，我為何要生氣？”
    沈司冉歎氣，走過去扶著沈老爺子的手臂，讓他坐下，“爺爺，我不傻。”
    “我知道，我在外人麵前是什麼樣子的，但那些與我有何幹係？雖然我名聲不好，可並不代表我的幸福需要別人來插手。”
    “我才剛回來不過兩天，就遇上這事，不用猜，我都知道是誰在背後做鬼。”
    一屁股坐在沈老爺子對麵，沈司冉臉上綻放出自信的笑容，再道：“爺爺，如果我不想嫁，誰都逼不得我，哪怕是聖旨也無用。”
    今日接旨，隻是不想讓沈家陷入危險的境地。
    但他接旨，並不代表，他接受這份硬塞給他的姻緣。
    “楠楠，你……”沈老爺子從未見過沈司冉這副模樣。
    自信灑脫，狂傲不羈。
    還說不生氣嗎？
    才回來那日，明明就很沉穩內斂，今日聖旨一到，全暴露了。
    真怕他會鬧起來。
    誒……
    可惜，沈司冉沒鬧。
    沈司冉可不知沈老爺子心中所想，仍舊在思考那個寧王，究竟該如何不動聲色地解決了這樁婚姻，用凡人的法子，又不能讓沈家牽扯進去，還真得從頭好好想想。
    “爺爺，這個寧王？真的傷得很重嗎？”想到那日在路上擦肩而過的怪異感覺，沈司冉想要一查究竟。“我都沒見過這個人，說不定，人家也不樂意娶我！”
    沈老爺子歎息道：“隻怕這輩子，都別想重新站起來，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神醫出山幫忙，否則……誒，不說了，說的再多，又能如何？寧王這輩子，隻能這樣了，若是可以，留在京中養傷未嚐不可。不過，當日我瞧過了，寧王那邊，似乎並沒有留在京中的打算。若是，他要回封地去，楠楠你……”
    “不管怎麼樣，我先去會會這個寧王。既然我們有婚約在身，我想，去拜訪一下也無妨。”沈司冉終於找到了理由去查探究竟。
    沈老爺子搖頭道：“這倒不必。桃花節結束的那天晚上，皇宮會舉辦一場桃花宴。每年都是如此，由皇後娘娘親手操辦，邀請各大世家適齡男女前去參加，到時候你也會收到邀請，去了能看到他，平日裏沒事，還是不要去了。”寧王那個人，可不是個好相處的。
    沈老爺子並未說出後麵的話。
    聖旨下來，沈老爺子再怎麼不樂意，沈司冉都要嫁過去的。
    不想提前嚇著了沈司冉，沈老爺子選擇了暫時不說。
    寧王若真要去封地，天高皇帝遠，他們看都看不到。
    “皇宮桃花宴？”沈司冉了然點頭，“這倒是個好機會，爺爺不用擔心，我會好好看看的，這個寧王，到底是什麼樣的人！”雙腿殘疾，或許他找到突破口了。
    沈老爺子欲言又止，“也好，你先回去吧！爺爺還有些事情，要處理。”
    “知道了，爺爺。”
    沈司冉從書房出來。
    沈老爺子很快讓人遞了一塊牌子，要求進宮請見聖上。
    也不知皇帝是不是心虛，沒有見沈老爺子，反而在第二天送了一大堆的賞賜。
    這些，沈司冉是不知道的。
    他剛走出書房，就見門口站著沈卿安。
    沈卿安一臉溫和的走來，“大哥，好久不見。”
    沈司冉眯了眯眼。“的確好久不見了，有事嗎？”
    “大哥，好歹兄弟一場，我們就不能靜下心來談談嗎？”
    “我倒覺得，沒什麼好談的。”沈司冉不理會沈卿安，想看他笑話？那他就要失望了。
    徑直往前走，沈司冉沒把沈卿安的小插曲放在心上。
    隻是，逮著了機會的沈卿安，卻並未放過沈司冉，突然來了一句，“大哥，難道不想留在大皇子身邊嗎？”
    沈司冉頓住身體。
    以為對方上鉤，沈卿安更是得意地走到沈司冉麵前，擋住沈司冉的去路，“大哥一向喜歡大皇子，隻要大哥……”
    “沈卿安！”沈司冉忽然開口，“誰跟你說，我想留在他身邊的？”
    “可是大哥……”
    “既然聖上已經賜婚，我怎麼可能還想著他？倒是大皇子，聽說聖上也給了他一道賜婚聖旨呢，就不知道對方是誰了。既然雙方都有婚約了，我難道還要去糾纏不清？你是當我傻的，還是故意的？”
    “我……”沈卿安說不出話，他好像聽到了一個讓他心神震顫的消息。
    大皇子……被賜婚了，腦袋一片空白，身體僵直呆呆地站在原地。
    沈司冉若有所思地看著臉色巨變的沈卿安。
    沈老爺子和福公公的秘密談話，沈司冉聽得一清二楚。
    隻是，他並不知道梁家姑娘是誰，也沒興趣知道。
    如今，沈卿安想用這樣的方法，讓他繼續逗留在大皇子身邊，恐怕又要失望了！那樣做隻會惹的人更加厭煩。若真是以前的沈司冉，對大皇子一往情深，可能真會上當，但現在的他，並不是！
    沈卿安怕以為他還是原來的沈司冉，不遺餘力地給他下套。
    與寧王有婚約，這廝卻跑來慫恿他糾纏大皇子……世人該如何看待他？
    真不知，沈卿安哪裏來的怨氣，非要見著沈司冉不好。
    沈家哪怕不出庶子庶女，可出了又能如何？
    還不是好好養著？真要讓庶子庶女消失，多的是方法，可沈家從不做這樣喪盡天良的事情。
    偏生這些人，卻覺得沈家上下都對不起他們。
    在那樣的規矩下，沈佑昆更是哄得什麼好處都往姨娘身邊送，逼得正妻嫡子跟父親離心。
    也沒看哪家侍妾這麼得寵。
    沈家若真要對付庶子庶女，當初就不會任由沈佑昆浪費藥材培養沈卿安，夏氏更不會對他們一視同仁，還請先生夫子教學……
    可這些人，卻看不到，他們隻記仇不記好，真的跟上輩子他的那些家人很像呢。
    給了好處是應該，不給就是十惡不赦。
    沈卿安卻沒管沈司冉在想些什麼，他此時還沒回過神來。
    大皇子，也被賜婚了？
    他感覺自己被背叛了！
    不，肯定是沈司冉為了刺激他，才故意這麼說的。
    可沈卿安忘了，沈司冉根本不知道他跟大皇子之間的破事。
    “大哥這話什麼意思？”沈卿安似乎無法相信大皇子與其他人有婚約。
    自己不要是一回事，可對方卻真的舍了他跟其他人，沈卿安也會生氣心痛。
    他知道應該保持距離，可真心喜歡一個人的時候，如何能看著他跟別人成親？
    有些東西，是無法控製的。
    沈司冉沒空跟沈卿安浪費時間，“想要知道，去外頭打聽打聽，不就行了？”
    轉身離開，沈司冉沒看見沈卿安僵直的身體，隱忍的表情。
    沈司冉離開後，一隻小腦瓜子，從一棵樹木旁邊探出來，接著又縮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