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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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尊老愛幼,到底是美德,沈一岑唱了白臉,卻也給雙方留下餘地,燕池這些年在外麵摔打出來了,其實已經不在意這些瑣事,他跟著燕四走到一邊,互相交換了電話號碼,約定拆遷的事情自己一定會關注。這下還有什麼說的,燕家一行人隻得悻悻離去。
    再看那邊,小老板還是一副嬉笑的模樣,他沒心沒肺,遇見什麼事情都不改顏色,頂著那張臉來罵人,冷嘲熱諷的效果比麵癱臉要高出一截。
    故地重遊,不歡而散,有毒舌發小撐腰,燕池倒是不至於壞了心情,隻是後來在酒桌上一時喝嗨了,醉酒傷懷,一下子把以前不好的記憶全想了起來,就跟走馬燈一樣在眼前晃,感受難以言說,嘴裏也發苦。
    這頓飯吃完了,青春緬懷一遍,半醉的小燕子嚷嚷著要回家,沈一岑認命把人往肩上一撩,扣著他的腰就走了。一路走回小時候的居民樓,趁著月色好,他把燕池往門口一撂,摸出兩根問店老板要來的細鐵絲準備撬鎖。
    別人也不傻,早換了堵住鎖眼的門鎖,不過老式鎖的防盜性能不好,沈一岑估摸著三兩下就開了。
    燕池一看,眼睛瞪得老大,含糊道:“你立誌百項全能,還真學了這麼一手。”
    沈一岑這時候不好意思了:“也沒什麼技術含量,這種鎖隨便來一個小姑娘就能用發卡捅開。”
    鏽跡斑駁的鐵門被打開,房子裏湧出一股陳腐的味道來,有點像打開地下室聞到的氣味,又夾雜了別的,灰塵之中空氣驟涼,仿佛一下子被時間拉進別的空間,可仔細一看才知道並不是,屋子裏外一樣走過了十多年。
    隻是這屋子被塵封了許久,每一個物件都那麼熟悉,都還是他走的時候的樣子,燕池卻碰都不敢碰,心裏隻覺得陌生。
    他回過神來,已經往屋裏邁進了一步,在厚厚的灰塵上留了個自己的腳印,像是給這屋子蓋章一樣,時隔這麼多年,真是想想就要感傷。他退了出去,看著倚靠在走廊上的沈一岑,對方一直都對灰塵敏感,現在正捂著口鼻,見他出來了,問:“觸景傷情了?”
    “還好。”燕池把門關上,鎖上了,轉身和沈一岑下樓去,“他們換了鎖,我還以為鳩占鵲巢,現在看來還是原來的樣子,也就沒什麼感傷的了。”
    沈一岑笑笑:“你以為你這個房子是金子造的?人家手裏有錢,城裏有房,兒子有人養,還看得上你這裏?要不是劃進拆遷了,他們才不會再在你的生活裏出現呢。”
    “這麼說,這事兒有陰謀?”
    “陰謀算不上,內情吧,他們也不算打你的主意,就是想搭你一個名字,占得是國家的便宜。你那些……那些人知不知道我不清楚,不願管咱不管就是了。”走到路邊,沈一岑伸手找了一輛車,把燕池塞了進去,“你也不用記在心上,這塊地方那麼大,波折不小呢。”
    送走燕池,沈一岑抬眼看著滿街的熱鬧光景,撇撇嘴,一個人步行拐到另一個街區去了。這個街區專營酒吧、KTV,還有一些私人會所,於是滿街都是炫目的霓虹燈效,彩虹一般的光彩鋪陳延伸出去,街上車水馬龍人來人往。
    他要去的地方是個挺大的酒吧,招牌上用漂亮的花體字寫著“Amore”,霓虹燈出乎意料地固定在幾個冷色調之間來回變幻,渲染映襯這那個在多國語言裏代表“愛情”的詞語。
    酒吧裏有萌妹子和小帥哥,駐唱的歌手阿確頂著一頭緋紅的短毛,昏沉的燈光下他還帶著造型誇張的墨鏡,搖滾的曲風更添不羈,有時候也能自如地切換到抒情歌曲,這才入夜不久就收到長串的歌單,玫瑰一直不缺人送。他不大的年紀,已經能在老客人之間遊走自如,這段時間有跳槽的風聲傳出來,酒吧老板蔣胖子有些發愁。
    他正坐在吧台那邊,店裏有專職賣酒的姑娘,又是人氣歌手表演的時間,沒誰會坐到這邊來看調酒師手上的動作,可是他家的寶貝調酒師兼酒吧老板嚴幻還是一絲不苟地準備著。嚴幻三十後半,看來是不常出門,皮膚蒼白,沒有表情的時候挺可怕的,手卻很漂亮,看了一眼就想看第二眼,像玉一樣。
    “生意做了這麼多年了,駐唱的歌手還真找不到一個比阿確好的,後麵那些小崽子青黃不接,我還從沒有這麼不好的預感。”他唉聲歎氣,“老嚴,好歹你也占著一半,你就不能陪我愁一愁?”
    總有那麼些時候人要借酒消愁,那漂亮的如玉的手伸到櫃子裏摸出了一罐啤酒遞給蔣胖子,想了想,又往裏摸出瓶牛奶來,說:“順其自然。”
    他這話說的等於沒說,蔣胖子卻盯著那瓶牛奶,驚道:“你藏了二道門啊,我上次補貨的時候可是填的滿當。”
    那櫃子是他們倆人的私人倉庫。
    “有時候喂喂貓。”嚴幻說著開了蓋,倒出半杯放在了台麵上,他黝黑的眼睛對著蔣胖子,“喝麼?”
    蔣胖子當然就把酒丟在了一邊。他們家嚴幻是個盲人調酒師,可是那一雙眼睛黑的漂亮,因為看不見,他的眼裏也就沒有常人那種盤算事情的動作,靜靜地像是難以攪動的深潭。這樣純粹的眼睛“望”著人的時候很少被拒絕,蔣胖子就更不會拒絕他了。
    不過他才舔到了點牛奶味,還直勾勾地盯著嚴幻手裏那半瓶,準確地說他實在看人家的手指,玻璃瓶上搭著他那玉一樣的手指,大概古時候說的指尖蔥根也就是這樣。嚴幻又說:“小岑前幾天說要來看我,這個點差不多要來了。”
    這人說話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搭上那個麵無表情的樣子,以為他什麼都不知道,其實很能察覺旁人熾熱的目光,蔣胖子晃著杯子,無奈道:“你那個徒弟啊。”
    嚴幻“看”著他:“他最近好像很開心。”
    “他開心,說明有人要倒黴了。”蔣胖子撐著腦袋,“以前他成天暗搓搓幹壞事,說我占著他師父不給名分。啥名分啊?那小兔崽子滿腦子封建殘餘,也不擦亮眼睛看看,我們都過了半輩子了,明明是他師父不給我名分。”
    蔣胖子邊說邊笑,嚴幻看不到,聽聲音卻分辨出來,悄悄紅了個耳朵尖:“你還說他壞話。”
    “等人到了我可說不過他,現在過過嘴癮。”正說著,保安過來喊老板,蔣胖子放下杯子跟過去看情況,回來的時候手裏跟拎小雞一樣拎著一個嬉皮笑臉的沈一岑,蔣胖子臉上滿是嫌棄,“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沈一岑是從後門摸進來的,本來是想給他二位一個驚喜,在後麵休息的小新人沒見過他,以為是賊,把保安叫過去了,保安又把老板叫過去了,鬧了一場烏龍。
    “胖叔,你這樣說,好像我是流感病毒。”
    蔣胖子把人放在吧台邊上,端著極為挑剔的眼光上下打量沈一岑,說:“流感病毒還能好,沾上你,沒救。”
    “聽起來我又變成止疼藥了。”沈一岑呲牙一笑,轉頭和嚴幻獻殷勤,“師父,你倆生活和諧麼?需要一個開心果麼?”
    “嗬!你這麼大了還想玩離家出走求人收留那套啊?”
    蔣胖子聽了氣得直笑,正打算伸手賞他一個爆栗,卻見嚴幻把一杯牛奶推到沈一岑麵前,又趁他去拿杯子的時候把他的手給攥著了,出手就是掐住人臉頰上的軟肉,沈一岑嗷嗷地叫喚,嚴幻本來無表情的臉上就掛上了笑。
    “人家見了徒弟,不說哄,也得輕輕地撫摸吧?哪有您這樣的,上手就蹂躪根正苗紅的年輕人。”沈一岑被欺負得淚眼汪汪,臉上有了個淺紅的印子,“手勁忒大。”
    蔣胖子收回手來背在身後,在一旁幸災樂禍:“你這臉皮得上手削。”他摸了把嚴幻的小手就走了,留他們師徒倆說話,沈一岑瞧著他背影,心想單身狗果真沒人權。
    “臉皮倒是沒厚,瘦了。”
    “天氣熱,沒胃口。誒師父,之前有個叫燕迪的學生跟您學了幾天調酒,您記得麼?他還在學校麼?”
    “轉到隔壁班去了,你認識?”
    “不認識,不過有件閑事,我在考慮要不要管。”他話音有些愁,神色卻是平淡的,一口牛奶灌到肚裏,其實心思自己知道,說是閑事了,就已經沒有什麼出手去管的意思。他再多管,在燕池那裏怕是要越界。
    “不與自己有關,大多都是閑事,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也有一個度,就看你自己把握了。不過聽你話的意思,應該已經管了吧?”
    “因為管了,所以才來問您啊。”
    “年輕人性格浮躁,就和你當初一樣,隔壁班老胡不像我,是專職在學校教手藝的,標準很嚴。”
    沈一岑眨眨眼,眼角彎了起來:“我知道了。”後來扯東扯西,把嚴幻哄得開懷,這件事沈一岑再沒提過。
    初夏夜裏的氣息散了白晝的燥熱,蟲鳴聲漸漸多了起來,沈一岑踩著清涼的月色回家,心情很好。然而有的時候人就是要倒黴,好像老天爺看不慣一個人超出標準的愉悅,第二天早上,沈一岑就倒黴地把腳給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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