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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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野車重新啟動,車子開出沈家小樓百米之外,在看見玉蘭樹的時候左拐,沿途經過一個種著很多月季的院子,那院子之後,也是這小區的極深處,是秦家的房子,也是孟餘忘在舊蘇的暫住地。
和沈一岑的家不太一樣,秦家的房子重漆了外牆,爬山虎幾乎絕跡,院子裏花草不多,隻有院落一角有一個搭建了幾年的葡萄架子,下麵擺上桌椅,不懼蚊蟲的話倒是可以坐在這裏文藝一番。
秦家的柳管家在門口等他。不是柳姓的青年管家,而是幾乎同秦老爺子形影不離的柳伯,孟餘忘停好車,老人就迎上來問好,一板一眼的舊時代管家的做事風格,可孟餘忘不會差使對方,也明白這隻是浸透到骨子裏的習慣。
他回了一句好,和柳伯聊起來秦老爺子的狀況,柳伯的脊背挺直,頭微微低下,回說一切都好。
那倒是挺好的。
孟餘忘最後拒絕去沈家吃飯有多重考慮,一是他還不見得和人有多熟,孟餘忘也不知道沈一岑的長輩是什麼想法,不敢貿然上門,說白了,慫;二是他存著一份小心機,想和沈一岑二人獨處,總能再創造出更多的機會讓雙方多了解了解,他還不知道沈一岑對一個男人喜歡他這事兒反不反感呢;三是他在水產市場陪著逛街的時候意外接到了秦家老爺子的短信,讓他中午回去吃飯。
要說他和秦家關係匪淺,秦家少爺秦唯是孟餘忘的合夥人,秦老爺子還讚助了公司的第一筆啟動資金,於私,秦唯還是他的學長,老爺子也對他百般關照,孟餘忘久居湳杭,年節裏也常常來舊蘇和秦家人一起過。
秦家老爺子近來身體不好,一直住在城外一座療養院裏,不常能探視,秦家大宅一直都是孟餘忘一個人住,很難得能見真正的主人回來。
所以這頓飯,他就是不在舊蘇,飛也得飛回來。
隻是有些感慨命運,原來他一直有很多和沈一岑擦肩而過的機會,所幸現在相遇也不晚。
秦家大宅還是老房子的樣式,可內裏是換了新裝,一水的西式家具,有些布置和秦唯在國外的住所有點像。大理石桌麵的西式長桌上擺著精致的餐具,水晶玻璃杯裏的紅酒換成了白開水,也是考慮到老爺子的身體,桌子上的幹花擺設也撤下了,盡管那已經香味稀薄。
老爺子坐在長桌一頭,看起來精神不錯,等孟餘忘入座,管家柳伯就招呼廚房上菜了,中餐西做,也是秦唯早年帶回來的習慣。
粉彩盤子裏是魚,不過不是他和沈一岑一起去買那種鯧魚,還有一碟炸蝦和一碗肉羹,蔬菜是時令菜。老爺子不能大葷,吃的基本是孟餘忘這邊兩倍的素菜,隻有粥裏麵按量放了點肉末。
他這就不大滿意了,還和孟餘忘打趣說身體要緊不能生病,一生病什麼好吃的都隻能看,多聞聞味兒都不行。要是秦唯在這桌上,肯定是讓他大伯敞開了吃,說什麼不吃活著太痛苦的歪道理,孟餘忘不會,他隻會笑著附和身體是本錢。
本也該如此,他是為了養病跑到這江南來的,對調養身體也是有共鳴。
事實上孟餘忘有些心不在焉,他不由得開始想象沈家吃飯是個什麼場景,像沈一岑那樣的性子,家裏一定不會是這樣隔著長桌遙遙相望,也許還會在飯桌上為了一塊肉打起架來。
想著想著就笑了起來,沒有聲音,但是勾起了唇也柔和了眉眼,很明顯是戀愛中的男人形象,想象一下還能看到他周身的粉紅泡泡呢。
柳伯回到秦老爺子身後,互相對了個眼神,便得了指示,悄悄離開了。秦老爺子看著孟餘忘這般出神,輕咳了一聲,說:“聽說你這段時間往返於湳杭與舊蘇,是喜歡上了一個人,似乎還是個我們院兒裏的男孩子。”
單刀直入,還是他年輕時候的作風,大少爺秦唯就從來學不會捋直他肚裏的彎彎繞繞。隻不過人困於年紀增長,對著小輩,老爺子的話已經不帶隱隱的斥責意味,所以孟餘忘微怔之下,老老實實地回答:“是……您消息真靈通。”
可不是靈通嘛,這才幾個小時啊,他對沈一岑那點小心思老爺子就知道了?不能吧,總不會特意為了這事,這老爺子才從療養院回來的吧?
孟餘忘覺得自己的小心髒怦怦地跳。
“你還不知道,這片地方的安保都是秦家負責。”老爺子一頓,還是斟酌了一下用語,才把門衛那兒報上來的他孟餘忘的花癡樣說的好看了一點。
原來如此,孟餘忘眉心抽痛,說得好看也是花癡樣——他從車窗探出頭去確認沈一岑背影的時候,他臉上就那麼驚喜,仿佛一樣寶物失而複得?而下車之後那些個形容……不,老爺子你不用修飾了,目擊者就是想說他看見了一個諂媚的狗腿。
“也就是說您接到門衛小哥的報告就回來了?”孟餘忘撇開自己的形象問題,迅速找到了重點,“不瞞您說我是喜歡上了那個男孩子,不過連追求階段都還沒開始呢,事實上對他來說我們隻見過兩麵。”
他說自己第一次在這個小區門口和騎著自行車的沈一岑擦肩而過,第二次借著車燈遠遠地看他,第三次很巧合地在醫院遇上,每一次的相遇他都覺得自己的心陷落了一點,以他可憐的幾乎為零的戀愛經驗,他隻能大膽地猜測這是喜歡。
孟餘忘承認他喜歡上了一個隻見過三次的男孩子,並且在過去快兩個月的時間裏無數次期待再次相遇的機會,所以他頻繁往返於兩地,終於在今天重新見到了人。
“他家住這裏,還說和秦唯打過架,您應該是看著他長大的,您……不是不讚同吧?”
秦老爺子不聲不響聽完,說:“就算我還封建迂腐,這個社會總不是這樣,再說年輕人的想法誰能左右呢?”
孟餘忘還是莫名忐忑。
秦老爺子推開盤子,說:“你有幾分的真心?”
還沒等孟餘忘回答,他又問:“你覺得這片別墅區如何?”
話題轉得生硬,還是秦老爺子年輕時候的作風,並且老了也沒變過,孟餘忘之前也花了一段時間才習慣。習慣了,眨眨眼,組織下語言,就硬生生把自己掰過來,說:“別墅集中一區是很常見的建築布局,可是這片小區在老城區的中心地帶,以我之見,恐怕在新城高樓林立的中心建造這樣一個別墅住宅區都已經是天價,何況是多年前經濟中心的老城。那時候能負擔房費的富翁就不多,大概要上百個,才能承包下這片土地並進行建築工程吧。”
“集資建造,富人專區,你的想法不失為可行,可惜了,在這裏的絕大部分房主,都未曾參與土地的開發。”秦老爺子歎了口氣,說,“包括我秦家,也隻是受人恩惠,包括這裏幾乎所有人家,都是一分未付。”
這意味著這片別墅區不對外出售,可如果不是集資建造,誰能有這樣大的本事,不僅有財,想來同政府部門也關係匪淺……孟餘忘微微變了臉色,隱隱猜測到秦老爺子的下文。
“你有幾分的真心?”話題再次生硬地換回來,秦老爺子直視孟餘忘的眼睛,讓後者有些不知所措地撇開了目光。
想方設法地靠近,卻小心翼翼地隱藏自己的心思,希望對方能夠同自己心有靈犀,又不敢想象有一天要把心意傳達出去。
他從未這樣喜歡過一個人。
“這裏沒有名字,卻也有名字,附近生活足夠久的人都知道要把這片地方稱為‘沈園’。”秦老爺子正色道,“你該知道這代表這什麼。如果你沒有十成的真心,請不要輕易地靠近那個孩子。”
鄭重得不期望看到沈一岑受到一點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