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嶺子上的黑三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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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愈濃,街上的人反倒是越來越多。一個身穿西服的男子從一輛汽車上下來,一張明顯的東方麵孔,在這西方國家顯眼的很,更不用說這男子本就生的好看呢。
酒店門口的侍者討好的上前,伸手欲去攙扶著這東方“美人”,不料男子身後一個身影上前擋住了那侍者,回身對男子輕聲幾句,男子抬眸,那一雙丹鳳眼中滿滿笑意,他對那侍者笑了下,便大步走進了酒店。
那侍者直到那東方“美人”走進了大廳才回過神,一雙眼裏盡是迷戀,這個東方男人真美,比艾達都美。(艾達:一個電影女星)
男子進了大廳,環視了一圈沒有看到自己想見的人,心中頓時升出幾分乏味,拿過一杯酒帶著身後那人坐到了角落。
跟在他身後的男子一身黑色的衣服,一張略顯青澀的臉上豪無表情,隻有在對著自家主子的時候,才偶爾會露出些無奈的表情。
“六子,咱們來幾年了?”男子懶懶坐在沙發上,輕晃著手裏的酒杯,俊美的臉上看不出表情。
六子聞言一怔,低頭道:“六年了。”
男子斂眸,眼前浮現的盡是今日在公寓看到的關於他的國家的報道,頓時心中一陣憋悶,他仰頭將酒一口吞下,鳳眸微閉,白皙的手指輕輕扣著沙發的扶手,沉吟半晌,他輕道:“回家。”
身後的六子怔了下,連忙道:“少爺,那你的課業……”
還未等他開口,一聲驚呼就打斷了兩人的談話,來人一頭金發,一雙湛藍的眸子因為看到了日思夜想的人時而閃出了異樣的光彩,“攸寧!你怎麼在這裏?!威爾遜先生找了你好久了,還有……我也找了你好久呢。”
方攸寧起身笑著跟眼前這個西方男子談話,舉手投足間都是大家風範,就連他的老師威爾遜都曾說,這個東方小子不簡單呢,不愧是真正的名門。
方攸寧是隨母姓的,生於清末,方家是東北那一片的大戶,家裏的方小姐知書達理,長得更是沒的說。
方家小姐名婉晴,不知怎的看不上那些貴人家的公子,倒是對那街上拉車小夥子看對了眼。
這小夥子姓白單名一個遠字,長得自然是差不到哪裏去,兩人這一來二去的暗生情愫,不久就好上了。
方家老爺知道了氣的不輕,但隻有這一個女兒啊,也就由她去了,夫妻二人婚後很是幸福,白遠跟著方家老爺開始熟悉家裏的生意,做的也是小有成就。
一年後,方攸寧出生了,方家大喜,全家上下對這小少爺寵的很,方婉晴更是日夜抱著守著,白遠也日漸忙了起來。
晚清倒台,樹倒猢猻散,又加上西方那些勢力,這日子啊,過的甚是艱難,好在方家家大業大,再加上白遠的能力和手段讓方家老爺子很是賞識,索性放手把家業都丟給了白遠,自己看孫子去了。
東北三省居於邊疆位置,實在重要,白遠胸有抱負,又怎會隻做一個小小商人,他暗地裏招兵買馬,眼下正是亂世,定該先下手為強。
日子一天天過去,方家大宅早不住了,祖祖輩輩搬進了一座大洋宅子裏。方家底蘊甚是厚實,這方家在方老爺子那一代還是朝廷的二品大臣呢,方攸寧自小便是錦衣玉食,就算他以後是個二世祖,這方家的家產也夠他用到下一世的,
方攸寧自小被捧著寵著自然受不得半分委屈,就連在外萬分嚴厲的白遠到了家中見了兒子那也是一副慈愛模樣。
方老爺子過世後,整個方家的重擔都到了白遠身上,白遠和方婉晴商量後決定棄商從武,一生戎馬,而白遠此刻已已是這一方的將領,甚得民心。
方攸寧幼時隨母親學琴,學西語,繪畫……老祖宗傳下來的東西自然丟不得,這方婉晴又甚是喜歡西洋的一些新奇玩意,索性母子倆一塊學了,倒也玩的開心。
這方攸寧自小心氣極高,脾性又傲的很,很少親近旁人,也就那李家少爺能跟他玩上一玩,在他十五歲時,方婉晴又懷了一胎。
那時白遠帶著兵同另一處的軍閥交鋒,無暇顧及家中,隨著生產期的接近,方婉晴卻日漸憔悴。
那日,天邊像染了血一般,方攸寧同李家少爺看過戲回來後,入目便是一片血。白遠回來後,在妻子牌位前坐了一夜,他作為一個丈夫他無疑是失敗的。
白遠手段極狠辣,對待下屬更是嚴厲,以往方婉晴再世時,他還有所收斂,方婉晴死後他更是苛刻,每每回到家中,一身的血腥氣。方攸寧自是不願和他多說話的。
那晚父子兩人相對無言,方攸寧說:“我想出國留學,離開幾年。”白遠不善表達,他沉吟了半晌,說:“好,但是,你把小六子帶上吧,我實在不放心。”小六子是方家的家仆,比方攸寧大兩歲,自小跟在方攸寧身後,後來長大了一些便被白遠帶到了身邊教養,不過十六七歲的年紀,下手卻是比成年人都狠上幾分。
方家小少爺這一走就是六年,開心的時候就給家裏的爹郵寄一件國外的西裝啊,紅酒啊,羊毛圍巾什麼的,要是不開心就存著心找小六子的事,各種撒潑發狠。
方攸寧打小就長的甚是好看,六分隨母親,四分像白遠,在國外追求他的人更是不計其數,女的有,男的也有,可惜了方家大少爺對那些洋妞甚是不感興趣,更別提那些洋男人了。
他說,洋人身上帶著一股子膻味,難聞,還說那胸前的兩坨肉簡直太大了,他怕自個剛親上去就被捂死了。
方攸寧學的醫,就愛解剖,經常大半夜的拉上小六子跑到絞刑架上偷屍體,放在實驗室的地窖裏除了小六子誰都不知道這事,這方少爺手裏的功夫硬的很,那幾把手術刀都能耍出花來,說捅你腰子絕不捅著胃。
方攸寧的授課教授是個皇室貴族,跟個老古董似的,胡子白花花的散在胸前跟小時候看的畫本裏的老妖怪似的,但人是很不錯的,談吐很有風範,兩人頗有幾分相見恨晚的感覺。
老教授把自己珍藏了多年的小提琴送給了他,那可是女王曾經贈與他的,而方攸寧作為回禮,伸手把小六子戴了多年的一塊玉給了那教授。
小六子為此整整三天沒理他,方攸寧放下架子把人給哄回來了,伸手又把自己脖子裏的一塊和田玉給係到他脖子上了,方少爺語重心長的說:“你傻不傻,你那個玉值幾個錢,你不嫌我都嫌了,好了,這塊玉你帶著吧。”小六子的心突突的直跳,看著眼前這般好看的人,他竟生出了別般心思。
方攸寧呆了六年,著實膩了,倦了,想家裏的熱鬧了,想鹿城年年都有的燈會了,想冬天裏那走街串巷的冰糖葫蘆了……連聲招呼都沒打,第二天買了票就從英國回來了。
這邊的白遠這麼多年勢頭有增無減,一身規整的軍裝,利落的身姿,雙眼中滿滿鋒芒畢露,早從一方霸主成了威名遠揚的軍閥,這哪條道上的不都巴結著,哄著,捧著。
方婉晴死了這麼多年,他一直沒娶,他知道就算是他想,家裏的那個寶貝兒子肯定不願意。
但是,白遠畢竟是個男人,這城裏有名的交際花金柳兒甚是合他心意,為此他特地在城郊購置了一個宅子把人安置了進去,隔三岔五的去一次。
這幾日白遠心中甚是煩悶,一大早的就接到了警局的消息,說是那山頭的“黑三爺”又下來了,將那林家的東西都給洗劫一空了,請白遠給個信,這可咋辦。
說到這“黑三爺”白遠心裏也是無奈,“黑三爺”是誰,在這東北就連街上那三歲小娃娃都知道這“黑三爺”,有說他奸殺淫掠無惡不作,也有說,這“黑三爺”俠肝義膽,劫富濟貧,好多窮苦人家都投奔到三爺的綹子裏去了。
對於林家這事,白遠就當自己不知情了,隻要他“黑三爺”不下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惹事,大家都相安無事。
這中秋剛過去,白遠就邀了“老相識”到大戲院聽曲子去了。白遠坐在大戲院的包廂裏,身後跟著他的副官,長的挺清秀耐看的,這邊坐著鹿城城裏的金主齊爺,齊老板。
齊老板是混黑的,在白遠還沒當這軍閥時他就在了,這城中大小的官都得賣他幾分薄麵。白遠上任之後知道這齊老板動不得,但也沒怎麼給過他好處,好在這齊老板心裏倒是沒怎麼想著把這白遠給推翻,這亂世賺個錢是不易,有這白遠撐著他倒是還能多賺幾年。
齊老板年紀比白遠小個幾年,長的一副翩翩君子儒雅模樣,就愛穿那長袍馬褂,拿著個玉煙鬥,完全看不出是個心狠手辣的主,倒是像個教書的先生。
齊老板瞥了一眼坐得端正的白遠,伸手端起茶輕抿了一口,“白司令今日真是閑啊,約齊某來看戲。”說這話時,他眼睛一動不動的盯著台上那唱青衣的少年。
白遠心領會神的笑道:“齊爺還真是好眼光,那孩子是剛來的。”齊峻輕輕一笑,眼角掃過站在白遠身後的那個副官,淡淡道:“長的再好看也不過是一個戲子,你這副官看著眼生啊。”
白遠不理他,撫著手間的扳指道,“聽說齊爺和那嶺子上的黑三爺熟得很呢。”
齊峻撫掌大笑,“白司令竟然也知道這黑三爺了,實不相瞞,前些日子,我的貨被他給劫了,齊某帶著一萬大洋才將那些貨物贖回來的,其中的艱辛就不必說了,這才幾天,林家大院又被洗劫了哈哈,白司令聽齊某一句,這當兵的永遠別招惹當匪的,他們啊,才是真的狠喲。”
白遠隻笑不語,他也沒想去招惹那黑三爺,眼下戰亂四起,他能守好這一方就行了,就怕這黑三爺財迷心竅被那國外的“匪”給收買了,到時就不好辦了。
看過戲,齊峻先走了,白遠坐了好大一會才起身,這剛出戲院的門就看到那台上的小孩連衣服都沒換就給帶到齊峻的車上了。
白遠拿出煙,身後的副官上前點火,白遠揮了揮手,那小副官退到了一旁,白遠深吸了一口緩緩吐出煙霧,嗤笑一聲,“還真是饑不擇食。”
這邊黑三爺的嶺子上也是一片熱鬧。
被人稱“黑三爺”的男子,此刻坐在大堂之上,大堂正中放著一個臥榻上麵鋪著一整張的虎皮,後麵墊著貂皮狐裘都是上好的硬貨。
男子就坐在上麵,薄唇緊緊抿著,一頭利落的短發茬子,上身穿著單薄裏衣,透過微微縫隙還能看到他那一身的腱子肉,下身一條長褲,褲口紮緊塞進了長靴裏,一條長腿踩在榻上,一條腳尖踩地,一雙帶著槍繭的手正仔細的擦著他昨日打劫來的槍,那張臉長的是陽剛味十足,劍眉星目的。
隻聽廳外一聲叫聲,他不慌不忙的抬頭看去,正午的太陽正好掃過他的臉,他微微眯起的瞳孔竟透著絲絲金色,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來人一副樂壞了的模樣,連喊帶叫的說,“大當家的,咱們今個可發了,丁孫今個不小心帶了不得的人回來,這穿的,哎喲!跟那上海的明星似的,這長的比咱們四當家的都俊喲……”
沒等他說完,黑三爺惱了,三句話聽不出一句有用的,站起身就朝外走,他倒是要看看這是哪個倒黴的竟被這最不靠譜的丁孫兒給弄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