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山河 第002章 請君入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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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文怡素來疼愛他們,看不得他們受半點兒委屈,得知百裏憧黎受傷,哪裏還坐得住。
急急忙忙一路去了思賢殿。
百裏憧黎剛換完衣衫,正讓侍女捧著銅鏡整理儀容,便聽到外頭傳來舒文怡焦慮的呼喚:“憧黎。”
百裏憧黎轉身疾走兩步,旦見舒文怡一路小跑,滿麵焦色的迎了上來,舒文怡扶了百裏憧黎的手,略略打眼細瞧一番,見兒子臉色雖還有些蒼白,精神尚佳,也就放心下來。
相扶著進了屋,舒文怡捧著侍女奉的茶小口喝著,心有餘悸道:“維祉來與我說時,我嚇了一跳,如今你們父王剛坐上皇位,朝綱不穩,又有葉氏一族潛逃在外,以後你若出宮,得多帶些侍衛在身邊,今日之事實在凶險,我就生養了你們兄妹四個,你們哪個要是出點兒差池,可要我怎麼活。”
舒文怡不見得對一國皇後的地位不動心,但若是因此把孩子們置於危險的境地,她是打死也看不上這個鳳位,舒文怡思想傳統,相夫教子是她心中最大的本分,沒有什麼比丈夫兒子的安全更讓她上心了。
如今朝政不穩,百裏江山一國之主忙的腳不沾地,連口正經的飯都吃不上一口,兒子們也過得戰戰兢兢的,一早兒出門,回來便帶了傷流了血,這讓她如何心安。
舒文怡歎了口氣,免不了要嘮叨幾句:“維祉,你晚些時候派幾個得心的手下給你弟弟,不管怎麼說,如今大局尚未安定,人心不穩,萬萬要注意安全。”
百裏維祉點頭應了,溫聲道:“母親盡管放心,我定會安排妥當的。”
“母親不必憂心此事,我此次出去,原本是巡城的,大戰剛過,郢禎一片混亂,我擔心此時有人尋釁生事,倒不如帶上親兵每日巡城兩趟,也好定定民心,壓壓那些暗地裏要生事的狂徒。”百裏憧黎先安慰了舒文怡,“況且我這次雖然受了傷,倒有些收獲。”
“哦?什麼收獲?”百裏維祉眼色一亮。
“我雖不知追殺我的人是誰,但確是葉氏一族沒錯的,聽那些人私底下叫那頭目葉王,想來身份不低,他們潛藏郢禎內,伺機而動,我如今受了傷,為免母親擔憂,巡城的事就交給手底下人做吧,不過還是要多加小心,需再派人手暗中盯著,他們如果再出手,可以拿下,萬一不測,郢禎動蕩,父王那兒更難辦事了。”百裏憧黎憂心忡忡道,轉而便想起那個清雅俊極的少年來。
舒文怡並不喜歡摻和朝政的事,聽百裏憧黎話音兒轉上朝堂上,拍了拍百裏憧黎的手道:“你們兄弟兩個在這兒多聊會兒,我回去煲湯,晚些時候讓茗香送過來。”
百裏憧黎目送舒文怡離去,忙起身關上門,神叨叨的拉了百裏維祉一把,將人拉著坐下來:“大哥,我遇到一個很奇怪的人,有些拿不清主意。”
百裏維祉正想數落他幾句,聞言不禁奇道:“什麼人?你說來聽聽。”
“昨日巡完一趟城後,我在舞清香茶樓見到一個少年,而後被葉氏餘孽追殺,還是被那少年所救,隻是他是怎麼救的我,卻一點兒都想不起來,而且奇的是,他也姓葉,隻從衣著上看身份怕是不一般。”百裏憧黎想不明白,曲指敲著桌麵,貌似不明的問百裏維祉,“大哥,你說當今天下,敢在身上繡龍紋的有幾家?”
百裏維祉先敲了百裏憧黎一記:“你是不是讓那群餘孽追得嚇傻了,還幾家?連這樣的話都問,除了皇家敢繡龍紋,哪個敢肖想一下。”
“這就是了。”百裏憧黎表示讚同,“那少年錦衣如簇,衣色素雅,上麵勾著行雲流水的簡易龍紋,尊貴無匹。”
“這倒奇了,既然敢衣飾龍紋,想必是皇家的人,既然姓葉,必然是北淵葉氏,這樣看來,他必定是北淵葉氏身份舉足輕重的人物,卻在你被追殺時,出手救下,這是什麼意思?”百裏維祉文武雙全,玲瓏心思的一個人,也犯起了嘀咕。
葉青陰喜歡在舞清香茶樓喝茶嗑瓜子,倒不是多喜歡聽上頭那老頭兒說的書,隻是看那老頭兒將看客唬得一愣一愣的,神色各異就覺的有趣,所以他才常來捧場。
可誰知茶還沒吃完半盞,忘恩負義的小輩又來堵他的氣。
百裏憧黎也未料到養病三日,頭次在外露麵,又在老地方遇到了葉青陰,他遠遠看著葉青陰朝他翻了個白眼,心想著畢竟是救過命的恩人,便含笑湊了過去:“青陰公子,好巧啊。”
葉青陰悠然的磕著瓜子,眼裏似笑非笑的瞥著百裏憧黎:“巧什麼啊,我天天在這兒。”葉青陰晃了晃三根手指,“三天沒出來了吧,你瞧你,臉都嫩了,如今你這剛當了殿下,就變得嬌氣了,不過挨了一刀流了點血而已,居然三天沒敢露頭。”
葉青陰端著茶盞閑閑吃了一口,覷著百裏憧黎略微尷尬的臉色,緩了聲色問:“你湊過來有什麼事?”
“當日公子出手相救,今日見了,自然要好好報答的。”百裏憧黎特無語,葉青陰說話的語氣完全是將他當孫子訓,可他還得做小低伏,心裏盤算著將他誆進皇宮抓起來問問來曆,百裏憧黎也不坐,就那麼站著,再瞅他穿著,還是當天那身,一塵不染。
葉青陰見百裏憧黎盯著他的衣服看,將手心的瓜子皮扔在桌子上,拍了拍指尖上的屑子,無奈道:“其實我也知道我如今穿這麼一身是不大合適,可我所有的衣服上都繡著這樣的紋飾,旁的衣服我又穿不慣,隻能這麼穿著了。”
葉青陰其實沒想那麼多,他從來沒有在意過衣服上繡的是龍還是馬,隻是衣裳料子上上等,繡得紋飾又流暢順心,因此才格外喜歡穿皇室貢的衣物,當日被百裏憧黎那個小輩給挑揀了毛病,他雖然心裏不大高興,到底沒發作,心想著那小子說的也確確在理,於是翻了自己的衣物,卻全是皇室貢上來的,沒有一件兒不繡龍紋的,葉青陰又極較真的跑去一家成衣店,花了幾十兩銀子,買了套上好的衣服,喜滋滋穿了,可上身沒兩時辰,就覺的哪哪的不舒服,這穿慣了好的,稍次一點兒都受不了,葉青陰無奈歎氣,又換回自己那身。
百裏憧黎倒意外的很,沒想到眼前這少年還多費口舌與他解釋了一遍,先前成見放下了不少,含笑道:“青陰公子說的哪裏的話,即是自己的喜好,別人自然不能幹預。”
葉青陰冷冷掃了他一眼,涼涼道:“也不知當日是誰,指著我罵葉氏餘孽。”
百裏憧黎忙又施禮賠罪:“當日是在下不分好歹,公子可別放在心上。”心裏又忍不住腹誹,不就一句話麼,這少年也忒記仇了。
葉青陰擺擺手,指了指旁邊的凳子:“坐吧。”抓著把爪子悠悠磕著,“咱們總沒那麼巧在這兒遇上,說吧,找我什麼事兒?”
百裏憧黎坐下,跟聰明人說話簡直連道彎都拐不得,笑了笑道:“的確是沒那麼巧的,那日回去自覺愧對恩公,所以才來尋恩公,當日初次見麵便是在這茶樓裏,我便想著,恩公還會不會再來,因此巡完城的閑暇,便過來瞧了一眼,沒想到恩公果然在此。”
這說話的功夫,百裏憧黎便從青陰公子改口成了恩公。
葉青陰就那麼靜靜瞧著百裏憧黎鋪墊前話,連眼皮子都沒眨,百裏憧黎被他盯的慌了一下,忙道:“恩公於我有恩,自當報答,今日既然見了,便想請恩公隨我回宮,好好招待一番。”
葉青陰想都沒想直接應了:“好啊。”他瞄了百裏憧黎一眼,“皇宮裏的禦廚都還在?沒給宰了?”
百裏憧黎道:“都還在。”果然是北淵皇室裏的人,這下說不準是抓了一尾大魚。
百裏維祉早早得了百裏憧黎的暗信,早讓禦廚房開始準備鴻門宴,就等著大魚自投羅網。
葉青陰這條魚安之若素的跟著百裏憧黎進了皇宮,跟著他七拐八拐的去了後禦園,當看到九思湖時,葉青陰稍微有些吃驚,他指著湖心的水榭問:“你把宴席安排在了這兒?”他輕飄飄掃了百裏憧黎一眼,“膽子挺大的嘛。”
百裏憧黎微微一怔,眼神複雜的尷尬一笑,隨口應著:“哪裏哪裏。”
心裏早七上八下擂鼓一般不得安寧。
宴席是百裏維祉故意設在後禦園的,後禦園的這片九思湖波瀾壯闊,湖心一座水榭,九曲橋連著水榭與湖岸,若將人困在此處,隻需堵住橋口即可,那湖又深又廣,如今,雖快到了春分時節,但天氣依然裹挾著一股寒氣,若他一不小電進湖裏,隻那水也能冷死他。
百裏憧黎心知百裏維祉有此算計,心下雖然驚歎,但仍有些顧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