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馬擴擔憂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146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宋徽宗任命趙良嗣為國信使,馬擴為國信副使,馬政為送伴使,令他們同烏歇和高慶裔一起,去往金國。
此時馬擴尚在雄州,接到命令後,剛要動身回京,忽然朝廷又發來一份通知,令他不必回京,可直接去濟南府,在那裏等候趙良嗣一行。
幾天後,馬擴在濟南府與趙良嗣、馬政、烏歇、高慶裔等人彙合,啟程東去。他們打算依舊從登州乘船,跨海去往金國。
途中,馬擴問趙良嗣:“朝廷這次派我們出使金國,欲議何事?”
趙良嗣回答說:“此去主要是告知金國,若我朝兵馬能乘勝奪取燕京,那麼金軍就不必入關;若未能取勝,即請金軍進入燕京城北,本朝兵馬進入燕京城南,南北夾攻燕京。你看了國書和事目,就知道了。”
說著,趙良嗣拿出國書副本和事目文書,交給馬擴。
這封國書是宋徽宗親筆所書,內容如下:
“使航洊至,聘禮增華。載惟修睦之勤,益稔締交之厚。且承親臨軍旅,遠撫封陲,用申吊伐之仁,以訖威懷之略。逖聞風義,深感忱誠。
自審舉軍至西京,即遣童貫等領重兵相應。河北、河東兩路,屢敗契丹,俘馘甚眾。軍聲早震,諒已具知。所有漢地及夾攻等事,並如昔日遣趙良嗣所議,與累次國書,並馬政所賚事錄。大信既定,義無更改,其餘具如別錄。
大軍屯駐,並邊已久。冀敦守信約,來應師期。共成取亂之圖,永洽善鄰之契。
候當秋凜,順保天和。今差太中大夫徽猷閣待製趙良嗣等充國信使、副。有少禮物,具諸別幅。專奉書陳達。不宣。謹白。”
事目文書的具體內容是:
“一、昨遣趙良嗣計議,及累次國書所載,並令馬政賚執事錄所議漢地等事,係五代、唐以後,所陷營、平、幽、涿、薊、檀、順、蔚、朔、應、雲、新、媯、儒、武、寰等州,舊漢地漢民。幽州係今契丹所稱燕京,其餘州縣有契丹廢並及改正名號去處,候收複訖,彼此劃定封疆。
二、自聞舉兵到西京,即遣太師童貫等領兵相應。大軍自今年四月以後,屯駐河北路極邊,累與接戰,大獲勝捷。依照原約,合應夾攻,以未見金國進兵夾攻,故未曾深入。緣契丹日近犯邊,若固追襲,乘勢盡收燕地,不須夾攻外,若未收複,即合依原約夾攻。所謂夾攻者,係本朝自涿、易等處進兵至燕京,金國自古北口等處進兵至燕京。西京管下漢地,候收複燕京畢日,彼此夾攻。其漢地外地土,合屬金國占據。
三、契丹舊主現在天德軍以北夾山一帶藏泊,現帶領所借夏國兵馬及勾取朔州等處正軍、鄉軍護衛,欲禦敵金國。燕京現在正搬送銀絹赴舊主處充賞。設夏國來人兵,其舊主若不剿除,於金國終為後患。
四、夏國素務矯詐,昨聞嚐遣使金國賀功,其實力助契丹,至公行文字詆毀金國甚切,及勾集反兵借與契丹。聞累與金國接戰,已占據契丹金肅州、河清軍、天德軍、雲內州,若不討伐,常作堤防,必為金國深患。其詆毀文字,可附與使人。近據河東路繳得金國軍前元帥府牒,內一節稱:燕京路,候秋涼以兵收去。三國期間,將欲如何?又牒稱:二國往來事,慮有下手先後。據此,雖意是夾攻,緣文字語言未是,彼此合守夾攻原約施行。”
馬擴看完國書與事目文書,扺掌大驚。他對趙良嗣說:
“金國因為沒得到我軍出兵之通報,擔心我軍奪取燕京之後,守住關口,他們不得入關,得不到歲幣,所以才派遣烏歇和高慶裔出使我朝。他們來的目的,無非是這樣兩個:一是接續和義,以邀歲幣;二是刺探窺伺我朝動向和趨勢。幸虧他們還不知道種師道和楊可世兵敗白溝之事。
我們到達金國後,可以這樣對他們說:那年,送曷魯等使者回國後,我們一直在等待貴朝回音,不料貴朝竟寂然無聲。我們猜想,可能是舟船在海上遇到風浪或者發生了其它事故,所以沒來通報。後來聽說貴朝已出兵,於是便舉兵北上,意欲夾攻。要是圍繞這個主題來作國書就好了。
可是,現在國書和事目中,處處自示懦弱,盡露腹心,傾身依靠金軍幫助,直接許諾金兵入關,如此則大事去矣!日後,金軍窺伺欺淩之患,豈可量哉!
現今當務之急是,朝廷應催促宣撫司趕緊進兵,一舉攻克燕京,以振中國之威,以杜絕日後金軍對我輕侮之患。”
趙良嗣聞言愕然,半天才反應過來,說:“我朝兵力不支,不依靠金兵,能收複燕地嗎?不以金帛誘之,不借用金兵之力,何以得燕?在國書中,皇上已明確指出了兩種可能,已做好了兩手準備。”
馬擴埋怨道:“你既然知道我朝兵力不能奪取燕京,為何不直接向皇上奏明?那樣,我朝便可與女真劃好國界,讓他們自取燕京,我朝則急修邊備,守住白溝舊界,以保我故土。”
趙良嗣嗤笑道:“馬宣讚,你怎麼至今還不理解皇上的宏圖偉願呢?保我故土,守我舊疆,何必要聯金滅遼?何必要海上之盟?”
馬擴歎了一口氣,擔憂地說說:“苟取目前之小利,不防久遠之禍患,這是愛指而失掌啊。我實在不敢預測,將來會是一個什麼樣的結果!”
趙良嗣說:“關於大政方針,朝廷都已確定,不是我們所能修改的。我們的任務就是盡職盡責,貫徹執行罷了。”
他們一路行進,一路爭論。走到青州時,忽然收到宋徽宗手詔說:據代州奏報,金國皇帝完顏阿骨打已到達奉聖州。你們不必去登州走海路,可直接前往代州,從陸路過界,去奉聖州拜見金國皇帝。這樣路途較近,省時又省力。
趙良嗣一行於是調頭,往西而去。烏歇和高慶裔聽說,走陸路很快就可見到皇帝,十分興奮,拍馬急行。
途中,馬擴把自己與趙良嗣所爭論之事,悄悄告知馬政。
馬政一聽也很憂慮,說:“同夷狄打交道,必須先立威。這樣才能鎮服他們,才能確保以後無患。切不可將腹心全都暴露給他們。女真人比契丹人更狡詐,豈可輕易親結?我看,趙良嗣此番議論,後必誤國。你趕緊寫份奏章,仔細剖析一下利害關係,派人回去報告朝廷。”
馬擴於是動筆撰寫了一篇《論不可使女真入關》的奏章,悄悄派人送往京城。他在奏章中說:不要讓金兵入關。關鍵在於,我大宋軍馬應迅疾北上,搶在金軍之前攻取燕京。這樣金人就會自服,邊境則可安定。不然,則後患無窮。他請求朝廷免去自己的副使之職,讓他率領步騎兵萬人,做平定燕京之先鋒軍,他將迅速拿下燕京,以杜絕女真“窺覘之患”。
宋徽宗看了馬擴奏章後,覺得他分析的有些道理。這次北伐,對外號稱出動百萬大軍。如果動用了這麼大的力量,還不能奪取燕京,還得去請求金兵入關相助,這豈不是自示其弱?能不被金人輕視麼?
看來不能把希望寄托在金軍身上,如果那樣做,既丟臉,又危險。宋徽宗希望童貫能趕快進軍,能搶在金軍入關之前奪取燕京,這才是上上之策。
想到這裏,宋徽宗心情有些沉重。他覺得自己親筆書寫的那份國書和事目文書,可能又存在嚴重問題,他有些追悔莫及。
王黼見皇上臉色凝重,思慮重重,以為皇上很可能是被女真人給嚇著了。因為馬擴在奏章中說,女真人茹毛飲血,貪婪狡詐,凶狠殘暴,經常殺人以取樂。
前不久,去高麗國給國王看病的王禦醫回來傳話說,高麗國國王認為,契丹人仁厚,是兄弟之國。女真人凶狠如虎狼,不可交。與女真人打交道,千萬要小心,一定要多留幾個心眼。當時,宋徽宗聽後隻是笑了笑,並沒太在意。。
王黼說:“臣以為馬擴這份奏章,可能對女真人情況有所誇張。女真使者已來過多次,陛下也親自接見過,雖說其見識孤陋,生性貧寒,但也不至於喪失人性。”
宋徽宗說:“貧寒之人,一定會有貪婪之心,此乃亙古不變之理。朕擔心的倒不是這個。朕擔心,若王師不能奪取燕京,果真需要金軍入關夾攻的話,恐怕真要被金國輕視了。”
王黼信心滿懷地說:“臣以為不用擔心。大軍已經北上,即將占領易州。以我軍之力奪取燕京,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宋徽宗眼睛一亮,說:“你這樣認為?可如果萬一不成功呢?是不是還得依靠金軍夾擊?會不會出現馬擴所擔憂的那種情況?”
王黼沉默不語,他不敢保證宋軍一定能奪取燕京。其實,從他內心來講,他對女真人入關也有些擔心。可他又不能動搖,不能後退,因為這次出兵收複燕京,是在他極力鼓動下宋徽宗才同意的。
不知不覺間,王黼額前沁出了一層冷汗。
宋徽宗起身走到北窗下,朝外眺望,隻見天空湛藍而又蒼茫。
王師北上情況到底怎樣?童貫和劉延慶都是久經沙場的老將,他們應該不會令朕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