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東方不敗  第六章 故地重遊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1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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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曾經想過,令狐衝是否已經知道這個住在盈盈身體裏的靈魂,其實是我。因為自醒來已足足半月有餘,他卻一次都沒有叫過‘我’的名字。
    每當他眸光複雜地瞅著我時,我的心上都會有一種異樣感,仿佛他的視線已穿透了我這身皮囊,正赤裸裸地盯著內裏的靈魂。
    當然,這樣的猜想無論怎麼看都隻是異想天開而已。誰人能料到會有靈魂住錯身體的事情發生,哪怕就是說出去,世人也隻會當我是個瘋子。
    更何況,他若真的猜到是我,必不會再這樣癡癡地守著我了。他一心掛念的盈盈如今不知所蹤,又怎會在我這個邪教妖人身上多費時間。他定會上天入地,隻為找到真正的盈盈身在何處。
    於是又開始思考這困了我半個月的疑問,盈盈究竟去了哪裏?而我又為何住進了她的身體裏?
    “在想什麼?”擰著獵來的野兔朝我走來,令狐衝輕輕揮掉一片落在我肩上的樹葉,“今晚可以給你補補身子了。”
    坐在林間枯死的樹樁上,笑了笑,隻道:“我已經好多了。”
    這半個月來,令狐衝無論做什麼都一定會帶上我。
    或,是在冰湖邊為我撫琴弄簫,或,是怕我悶為我舞劍助興,甚至連去崖上捕獵,也定會抱著我一同飛上去。
    往日的黑木崖上,雖說不上有多繁華熱鬧,但至少還能見著許多教眾。可我已隨令狐衝去取了好幾次物件,竟是半個人影都未見著。整個教壇空蕩蕩的,仿佛已塵封了好些年。
    莫非這日月神教已被山下那幫子所謂的名門正派給消滅了?
    轉念一想,或許還真是這樣也說不定。任我行死後,這神教教主之位便傳給了盈盈。雖說我並不清楚盈盈是何時開始昏睡不醒,但在她昏睡的這三年裏,令狐衝必然也沒心思再理會江湖上那些紛爭,而日月神教群龍無首,就是被滅了也不出奇。
    這日月神教雖也在我手裏握了十多年,自己也曾重視過緊張過,但如今時過境遷,哪怕神教真的覆滅了,內心竟也能毫無波瀾。
    正出神間,臉上忽然一暖。抬眼看去,便見令狐衝正以右手輕撫著我。
    “麵色確實比之前紅潤了些,隻不過內息還是有些亂。”
    並不言語。與其說是內息混亂,倒不如說是內功全失了。雖丹田處尚留有火種,但外人卻是無法得知的,隻有自己才能明白。
    這些日子令狐衝寸步不離地守著我,就算想自行調息也怕被他看出端倪而隻得作罷。如今在他眼裏,我隻是個全無內力的平凡人罷了。
    見我不說話,便笑著刮了刮我的臉,他一手反勾著野兔,一手向下,很自然地牽起了我的手,“這林間太濕,我們回家吧。”
    回家……
    內心突然被觸動了,隨他站了起來,卻並不邁步。
    回頭看我,“怎麼了?”
    “我想再四處走走。”
    默了默,他點頭道:“我陪你。”
    •
    由令狐衝牽著在這黑木崖上信步而走,看著眼前再熟悉不過的景物,心中一時有些複雜。
    以前總覺得這黑木崖太小,裝不下我的野心,於是覬覦著整個天下。可如今再看,才發現原來這麼大,竟是怎麼走都走不完。
    令狐衝的步伐很小,不緊不慢地陪在我身側,他並不問我想去哪裏,隻是我往哪邊走,他便隨我走去哪。
    並沒有忘記如今的自己已不是東方不敗,也好在盈盈與我一樣,同是在這黑木崖上長大的孩子。如此一來,也就不怕他多想了。
    在湖心亭前停下腳步,我有一瞬恍惚。
    在那亭中,曾有好些個日子,我都隻能靠著一張臉勉強渡日。那張臉像極了,卻又半分都不像。那一日,看著那張臉突然失去了生氣,想著或許是他瞧見了,嫉妒了,於是殺了。明知隻是妄想而已,卻還是擅自開心了好一陣子。
    突然覺得有些好笑。曾不齒那個連模仿都不會空有一具皮囊的男人,可如今,自己卻也頂著另外一個人的皮囊同樣在模仿……
    東方不敗啊東方不敗,原來你竟同楊蓮亭一樣,都隻是個可悲的小醜而已。
    神色漸漸黯淡下來,我已沒了再往前走的興趣。
    “回去吧。”我轉身說道。
    令狐衝並沒有動,拉著我的手稍微一個用力,便連我也走不掉了。
    回頭看他,隻見他微微一笑,“我還想再去幾個地方看看。”
    無法拒絕,也隻能隨他再走一走了。
    穿過了湖心亭,再繞過一座花園,我們第一個去的地方,是盈盈曾住的房間。
    推開門,不似此前路過的幾間已經封了塵的便房,盈盈的房內整潔如初,所有器物都和以前一樣,絲毫未變。
    桌案上的一個泥人公仔吸引了我的視線,那是盈盈十歲時,我從山下帶回來給她的生日禮物。
    無意識地鬆了他的手,我緩緩來到案邊,拾起了這個小人兒。
    雖說盈盈是任我行的女兒,我對她總有幾分保留,但其實,她小的時候我也是挺喜歡她的。盡管是我害了她的爹爹,可每當看到她,我總會想起已經走失的妹妹,想著若她還在我身邊,應是和盈盈一般大小了。於是不自覺地,也對她放了幾分真心。
    隻是如今,盈盈她的神識究竟是去了哪裏……
    手中的泥人忽被令狐衝拿了去,在手上輕輕撫摸一陣,便又重新放回了原位。“你睡著的那段日子,我每隔幾日便會來打掃一次。”環顧四周,令狐衝看上去有些懷念,“房裏的一切都和以前一模一樣,就連擺放的方位,我都盡量不去動它。每次隻要看著這裏一切如故,便仿佛,還在我身邊……”說到最後,黯然的情緒已讓他的聲音低到難以被人聽清楚的地步了。
    忍不住緊緊握住他的手,我不想看到他這個樣子。
    抬眼看我,令狐衝忽又笑了起來,“好在,你又回到我身邊了。”
    聽出他言語之中的後怕,心上一酸,便不顧身份地環腰抱住了他。埋首在他胸前,卻無法說出一句話來。
    用力回抱著我,令狐衝情難自禁地吻了吻我的發,“我已承受不住再失去你的痛苦了……”
    明明是暖人心脾的情話,卻又一次將我的心攪碎了。
    令狐衝,令狐衝,你可知你懷裏抱的並不是她,並不是!
    死死拽著他身後的衣衫,任由淚水沾濕,也仍是半個字都無法多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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