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館內人不多，趙大夫正在一旁飲茶看醫書，抬頭見一年輕公子扶著一滿臉鮮血的人進門，急忙起身迎去。
    “隨我來。”趙大夫道。
    李生隨趙大夫走進醫館後方的廳堂，裏麵擺著幾張簡陋的木床，大夫讓蘭彥平躺在其中一張木床上，“快去打盆水！”他對學徒道。
    此時蘭彥雖頭暈目眩，但尚有意識，且不再吐血，隻是緊閉雙目，胸口有如被重擊一般。
    趙大夫解下蘭彥的麵罩，令學徒擰了布給蘭彥擦臉，自己則為蘭彥把起脈來。
    不多時，醫館外又吵鬧起來，緊接著便有幾個壯漢抬著一名老婦人闖了進來。
    趙大夫看了一眼那婦人，喊道：“快！先扶她去那張床上躺好。”又回頭對李生道：“這位兄弟是鬱雍於胸而至心脈痹阻，且讓他放寬心，先躺一會兒，我馬上開個藥方。”
    早有學徒準備好紙筆，趙大夫立即寫好方子讓學徒去抓藥熬藥。
    蘭彥始終緊攥著李生的手，李明陽歎息：“我終是沒能攔住你啊。要不然你也不會受此刺激。”
    “我……”蘭彥喉中如有物梗，一時語言不清。
    “現下你千萬不要多想，先好好休息，等你能站起來了再說”李生半扶起蘭彥讓他喝藥。
    另一邊幾個婦人及壯漢圍著那名老婦人。那老夫人昏迷不醒，呼多吸少且脈象微弱而散亂。趙大夫立即取出銀針，先紮她的人中，下針不久，她便醒了。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周圍的人道。
    趙大夫取出幾丸藥，“來，快服下。”
    那婦人吞完藥後，反倒平靜下來，雙目無神，隻是望著屋頂。
    “大夫，她是怎麼回事啊？”一名好心的大嬸問道。
    趙大夫搖搖頭：“她跟那位公子一樣心脈痹阻，隻是不知是驚恐還是悲痛太過，才致暈厥，但她之前積鬱已久，如今又受此刺激，唉。”
    李生見蘭彥緩了些許，但因藥苦，便過去向趙大夫討些水，還未走近趙大夫便聽得這番說辭，不免有些心疼那婦人。
    “大夫，我兄弟想喝些水。”李生拍了拍趙大夫的肩。
    趙大夫轉過身，李生正巧瞧了那婦人一眼。
    這不瞧不知道，一瞧嚇一跳，“柳…柳大娘！”
    蘭彥聽得此言，突然從床上驚起，踉踉蹌蹌走至那婦人身旁。“娘！怎麼是你。”
    李生連忙扶住蘭彥對眾人道：“今日多謝各位了，如今我兄弟和他娘都在，這裏有我照應著，也就不多麻煩你們了。”
    “這可巧了。我這還有農活呢，那…就先走了。”那位大嬸安慰道：“大娘啊，你兒子來了，你就好好養病吧。”
    眾人方才想起自己各自有活兒要幹，便都散了。趙大夫也不打擾他母子，就叮囑了幾句，依舊往前廳去了。
    蘭彥跪在床前握住母親的手，“娘！娘，你這是怎麼了？”
    柳氏聽得兒子呼呼，回過幾分神悲泣道，“我…我的兒”
    “娘，我在這裏。”蘭彥急切的應道
    “這麼多年也沒提起你父親，你怪我嗎？”
    “娘親不願提起，便不提吧。”
    “你哥哥死了。”
    “娘親，你說什麼！”蘭彥癱坐在地上。
    “你哥哥死了！刑場上那姓賀的死囚，就…就是…你的哥哥啊！”柳氏哭得更甚，“其實，你有個孿生哥哥，隻是在你們出生沒幾天，我便把他交給了你父親。”
    李生不斷輕拍蘭彥的後背，生怕他背過氣去。
    柳氏又緩緩敘道：“我這幾日沒見你回家，便想著進城來找你，路過刑場時竟看到你…不，那是你哥哥，他就這麼，，，這麼————死了！”
    “娘，娘，我該怎麼辦？”
    “不論如何，你都要好好活下去，你哥哥已經沒了，我不能再沒有你。”
    李生扶蘭彥至隔壁那張床上躺好，“依我看，你們今日先歇在醫館，我待會兒就回客棧收拾收拾，明早雇一輛馬車，我們一起回去，再從長計議。”
    蘭彥又掙紮著坐起來，“不行，大哥的屍首還未能好好掩埋。”
    “你快躺下，這事由我安排！”李生再次按倒蘭彥，便出了醫館。
    一炷香後，柳氏服了藥睡下了，蘭彥一直看著娘親。
    李生悄悄走至蘭彥身邊：“我問過那些當差的了，你哥哥的屍首被不知是誰派來的人抬走了，但絕對不是扔至亂葬崗。明天先回去，過幾日我再來打探打探。”
    蘭彥點點頭，他深感李生的恩情，他暗自起誓：今後不論發生什麼，絕不再拖累李生。
    第二日清晨，李生帶好蘭彥及柳氏的藥，收拾好行李，便帶他二人坐上馬車。
    車行至京城外，離村裏還有兩個時辰的路程，李生便讓車夫在附近驛站停下，吃點飯歇歇再走。
    柳氏懶得下車，便在車內歇會兒，蘭彥被李生攙著下了車。
    有兩位官差邊飲茶邊聊著。
    “你可知著江南的賀家被滅門一事？”甲說。
    “莫不是昨日剛被問斬的賀經略使一家？”乙道。
    “對對對，就是那一家。”
    “你不是剛打江南進京的嗎？快說說。”
    “我也是之前離了江南後才聽說的。”甲抿了一口茶，“這按理說，賀經略使把罪責承擔到自己身上，他家人應該能撿一條性命。可就在昨日，我聽說啊，那姓賀的被斬的同時，賀家也被朝廷派來的錦衣衛滅了門，上上下下五十多條人命啊。”
    “既是朝廷的命令，那自然是無人敢過問了。”
    蘭彥便坐在不遠處，連同李生一起聽得一清二楚，緊攥著茶杯，卻怒不敢言，一頓飯下來，蘭彥沒吃多少便回至車上。
    柳氏急忙拭淨淚水。
    “娘，您怎麼了？”
    “沒事，隻是又想起了你哥哥。”
    天黑時蘭彥他們終於回到了家中。
    與李生一同將母親摻進屋內後，李生便告了辭。
    一夜無事。
    次日清晨，蘭彥端著粥到母親房內，看見母親安靜地躺在床上，手中攥著一個香囊。
    “娘，起床喝點粥吧。”
    柳氏沒有反應。
    蘭彥端著粥過去扶起娘親，柳氏的手一鬆，香囊掉到了地上——她早就斷了氣。
    當的一聲粥灑在了地上。那日衙役的話怕是被柳氏聽見了。

    作者閑話：

    國慶長假結束啦，我要好好讀書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