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你別在大丫頭麵前說了，她和她嫂子親近，論起這件事做兒女的豈有不反對的，況且你又不是不知小時候蘭丫頭得罪過衡寧，這會子和她說這個，不為著她哥哥，也就為著她自己個兒清淨也斷不會不去勸你。”
    “再者阿蘭泰自己有主張，你便也別多說，隨孩子思量去吧。”克什圖這一番話倒叫富察氏頗感意外，衡寧還在家時，他所盤算的，這會子全改了，卻叫人起了疑心。克什圖瞥見自家福晉的眼神，心裏歎道到底是婦人見識，揣摩不到上位者的心思，衡寧這丫頭被接進宮這麼多日子，從宮裏頭傳過來的消息，每一件都切中要害，皇上確實對太子還留有舊情，現在那些在朝上蹦躂著為八阿哥說項的人，隻怕日後都要清算一番的，這會子若是嫁給了十四阿哥，那便如同上了賊船，若是以後站錯了隊那便是大大的得不償失，畢竟中用的女兒現在隻有一個罷了，隻是現如今她又鬆口允諾，這樣的錯誤隻有他這個做阿瑪的去糾正了。
    富察氏擰了擰帕子遞給克什圖，笑道，“我哪裏不曉得，這會子也顧不上他們，隻管著衡寧的嫁妝實在是不能再拖了，趕著就要辦起來才好，還有德妃娘娘那裏，多少還是要和她那處的娘家人說好才是，老爺覺得如何呢？”
    長長舒了口氣，克什圖倚在藤椅上輕輕地搖著，“這事上頭拿出多少來都不計較的，祖上那麼些好東西，隻要不違製的，你隻管去操辦，隻是宮裏頭還沒有消息，咱們上趕著去問倒顯得不好看，等到上頭的意思明白兒地出來咱們這邊的準備也好了，豈不兩全。”
    今個兒一大早，王柔正預備去富察氏處請安，突然本該下了朝待在書房的阿蘭泰突然差人叫了她去，本以為隻是無事閑話，到了那處卻發現阿蘭泰穿著一身騎裝，“今日去郊外的獵場，幾個阿哥做東邀了些臣子家眷，你嫂子自然是去不了的，總歸你去也是理所當然的，還不快去換了衣裳。”
    這番話倒叫王柔無奈，幾個阿哥，不用想也知道是哪幾個，隻是現在若是為了自己阿蘭泰與八阿哥一黨的人走得過於接近也是不好，“大哥哥不過是才說，我幾身騎裝都還放在蒙古老家，哪裏來的衣裳去？不如直接推了便是。”
    阿蘭泰豎眉道，“你當這帖子真是為了同咱們這群大男人瞎胡鬧的？左不過人家是為了你下了帖子，我本是不敢這樣說，可下了朝十四阿哥同我走了一道又提起這事……”壓著口氣，阿蘭泰將手裏的馬鞭擲在案上，又坐了回去，拉開了審問的架勢，“你且跟我說說，入宮出了什麼事，怎麼就這麼死心塌地要跟著十四阿哥了，還有你現在耳朵上那副墜子又是怎麼一回事，前幾日眼巴巴送來了一副女兒家的墜子，若不是你大嫂想著，我怎知是要與你的！”
    王柔不動聲色地端起一茶盞，小心地推給阿蘭泰，“這都是沒有的事，我與十四阿哥也隻是在太後娘娘宮裏見過一麵，連話都沒說上幾句，哪裏來的瓜葛。”
    “這件事都在我這停下也就罷了，讓別人知道要笑話的。”阿蘭泰哪裏舍得真訓斥她什麼，吩咐人將淑雲從前的騎裝取出來，交與她換上前話也不再提起。
    “臣女博爾濟吉特氏請各位爺的安。”王柔規矩地站在阿蘭泰身側，低聲問安。十阿哥胤誐最先繃不住，握著拳輕咳一聲，話音裏頭帶著笑意，“這回可算是見了真佛？”
    身邊的女子朗聲笑道，“這是十爺，姑娘還不認得。”
    十四上前一步，今日他穿戴算是異常利落，藏藍色的袍子打著深褐色箭袖，背著手拿著馬鞭，先與阿蘭泰說道，“這是九哥，十哥和十嫂，八哥那處還有事，一時來不了，囑咐我們先自行樂嗬著。”
    九阿哥胤禟隻抬眼瞧了一下，便繼續把玩著手中的玉串，手上不耐煩地做了一個起磕的手勢，似乎覺得這種場合有些無聊。
    阿蘭泰和王柔便再行補全了禮數，“臣女請十福晉的安。”
    十福晉阿巴亥博爾濟吉特氏也不似一般女子，瞧著王柔直笑道，“一見妹妹便覺得投緣，怕是舊時一起在草原待過的緣故，雖則不曾見過，可卻是同姓同宗的，便是這京城中難得的情分。”
    “臣女多謝福晉垂憐。”王柔此時正與十福晉應對著，側耳聽起九阿哥，十四與阿蘭泰聊起前日朝上的事，聲音壓得卻極低，隻有些許聲音，正想仔細聽去，卻被十福晉挽住，“走，他們爺們兒的事，與咱們有什麼相幹，咱們隻管先挑馬去。”
    隻得先行應了，跟著兩三個小廝走到另一邊，淺笑道，“十爺似乎並不喜歡那些，何不也將十爺叫來？”
    “他呀，盡挑些自己本不該摻和的事去做，我懶得去與他理論。”阿巴亥一邊與王柔說笑，一邊指派人將預先備好的溫順母馬牽了出來，“那處人多的是，可沒幾個必得見的，也不值得什麼，咱們姊妹兩個隻管玩自己的！”
    王柔瞧著阿巴亥，自覺也十分與其投緣的，於是微笑道，“福晉是懂得長久之福的人。”
    阿巴亥深深看了她一眼，似乎在考慮是否對她談論這些，半晌搖著頭道，“難說，我如此放任，不好說是不是存了一絲僥幸的意思，人在名利麵前具是螻蟻，又有誰能夠免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