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八字還沒一撇的事，聽著富察氏滾珠似的念叨，仿佛明天自己就要上了花轎一樣。
    “額娘，還有一事，隻怕要您出麵……”衡寧淡淡道，“之前在宮裏頭溫憲公主問到女兒此事，我怕家中有考量，便推脫了，怕德妃娘娘那裏也是知道的，隻能由您走一遭，去德妃娘娘母家處走動走動方才說的清楚。”
    “這有什麼難的，這話啊用不著額娘去說，裕親王福晉樂得做這個媒人，太後娘娘那裏也能幫著說些。”富察氏靠在圈椅扶手上微微傾斜身子，原本臉上的細紋此時都洋溢著光彩，比之前的模樣多了許多生氣，想來這樁親事在他們眼中是極佳的，若是知曉十四未來落敗的境地，也不知還能不能如今天一樣充滿得色。
    不過，如果是他，衡寧想自己是無論如何也願意陪他走下去的。
    畢竟他是十四。
    晚間，坐在院子裏頭瞧著秋兒和葉紅把最後一張福字換下，忙倒了杯茶水給她們，“若要我說有什麼可急的，偏生眼巴巴地就要換上。”
    “姑娘可不敢這樣說，這是主子爺看重姑娘，給的恩典，今年咱們家本也得了一副，可這一下子禦賜這麼多福字，在這滿紫禁城可是獨一份，老爺這才叫咱們趕緊著換上呢!”葉紅嘴裏最憋不住話，一股腦說起來，倒叫淑雲笑起來，“姑娘哪裏是說這個，是看你們兩個貼這個福字弄得滿頭大汗的，心疼你們呢!”
    秋兒忙道，“奴婢們知道姑娘的意思，偏葉紅這蹄子說話不著調的!”
    “還說嘴，淑雲姐姐在這坐了大半晌了，想必餓了，還不快去準備些點心，扶姐姐進屋子裏歇著？”衡寧點著葉紅的眉心嗔道。
    春兒忙同秋兒一起將淑雲扶起，葉紅應了一聲，將去小廚房傳話的活計攬下。淑雲這一胎來的不易，家中人都格外看重，現下不過三四個月的光景，淑雲扶著腰身與衡寧相攜著走進屋內，“你在宮裏頭這幾日不知道，額娘把身邊的環翠開了臉給阿瑪做了填房，現在府裏頭都按著娘家時的姓叫她吳姨娘的，你若是見著了，可別多想。”
    “這也是應該的，徐姨娘被打發到莊子上，周姨娘又有衡歡要照顧，阿瑪也得有個可心的人在身邊伺候著。”衡寧一邊說著，一邊瞧著她的眼神裏還藏著些什麼，便想起阿蘭泰曾經的勸誡，“怎麼？”
    “你大哥不死心，讓我來問問，十四阿哥早前已有了一個側福晉舒舒覺羅氏，這倒沒什麼，隻是現在已經生下了長子，未免弗了未來嫡福晉的臉麵，你是個要強的……”
    說到這份上，衡寧這才知道阿蘭泰白日裏欲言又止的是要說什麼，若說上一世自己最初對這個問題格外敏感無故生出了許多波折誤解，現在想想卻是不值得，“他受德妃娘娘寵愛，格外不同些，這事原也是平常的。”
    “哎呀呀，怎麼隻進宮這麼些時日便這般護著了？想來是你大哥多想，你從來都有主見，看中的人想必是不會錯的。”淑雲掩著嘴打趣道。
    “大哥哥也是關心我，我怎會不知？”衡寧聞著新端上來的蝶翅紅糖卷的香氣道，“這不是我這小廚房的手藝，隻怕是姐姐那裏的，葉紅？”
    “這是大爺叫送來的，說是姑娘和大奶奶說了這麼會子話肯定都餓了，還叫奴才將牛乳混著蜂蜜汁子端進來，現下正溫著呢!”葉紅笑著回道，闔府上下誰不知大爺最寵的便是大奶奶，現在又有了身孕，簡直是放在心尖尖上，生怕有什麼差池。
    淑雲麵上一紅，扶了扶腰，咬牙笑嗔道，“偏生多事呢，在姑娘這還能屈著我？”
    衡寧大歎一聲，促狹地笑著，自捧來一碗牛乳，慢慢吃起來。
    送走淑雲，衡寧這才喚來秋兒，仔細詢問這些天府裏的事情。“所以說，額娘還是沒有死心，不知看上了誰？”
    秋兒壓低聲音道，“原本說將咱們家表小姐正經抬進來擺宴的，大爺不肯，說貴妾事多，便預備將自己身邊的丫鬟指一個去做了通房。”頓了頓又說，“不過，現在咱們家上下都著緊著姑娘的事，一時還說不到這事上。”
    婦人的心思最是難猜，淑雲有孕的空擋裏還是執意要讓阿蘭泰納妾確實怪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