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燃著荃蕪香氣的屋中醒來，影影綽綽地青色紗帳上隱約的月光流動，王柔抬眼看了看紗幔又無聲地閉上雙眼，“什麼時辰了？”
    “回姑娘，快要到卯時了。”一個少女的聲音低低地回應。
    “今個兒……家裏有什麼事？我半夜裏惦念著……一時想不起來……倒驚醒了。”王柔揉了揉眉間，斷斷續續地提問，不似清明，卻是有些像夢中囈語。
    “姑娘原吃了些酒，這會子是有些頭疼了罷？前個兒大奶奶說了，姑娘剛回京裏，這幾天趁著平心觀打醮，要帶著姑娘和二姑娘去聽戲，順便祈福呢？”少女起身點起了一旁的燭火，投在遮風的罩子上不算刺目反倒柔和。
    “是了，我心裏總記得這檔子事，吃了酒反混忘了。”王柔低聲笑道，起身由少女掀開簾子一角，“難為你守夜”。
    “姑娘折了秋兒了，今兒上半夜是烏蘭姑娘值守的，秋兒不過守了這一小會，可巧姑娘就醒了。”扶著王柔坐在一旁的圓凳上。
    正對著銅鏡，在昏暗的燭光下，依稀可以窺見女子姣好的容顏，秋兒拿起篦子小心地梳理她的長發，“大姑娘這就不睡了？不如讓小廚房進了安神湯再睡會？這會子離起身還早呢。”
    “不了，我懶怠再睡，大嫂子現在起了嗎？”王柔接過進屋伺候的小丫鬟端上的溫水，漱了漱口，眉間微微顫了顫，試探這座府邸的基本情況。
    “是，大奶奶寅時一刻就起身了，府上的事都要大奶奶決斷的。”秋兒疊好濕熱的帕子微微屈膝送至王柔麵前，用以擦拭麵部和雙手。
    “說起打醮我也是極少瞧見的，大嫂和二姑娘的性子都好，難為她們想著我。”王柔勾起嘴角露出適度的笑意，斜眼瞧了瞧低首的秋兒。“二姑娘還小，張姨娘又是個體麵人，她以往對太太伺候的也是盡心竭力的，那一房的心還是向著姑娘的。”
    合目淡淡答道，“嗯。”
    “今兒打醮，去瞧的隻咱們一家嗎？”王柔蹙了蹙眉心，仿佛還未完全清醒。
    “秋兒打聽過了，裕親王福晉前日打發人來說也要去散散心，已和大奶奶約定好了的，其餘的秋兒便也不知道了。”
    手上拿起金釵的動作一頓，笑道“大嫂嫂和福晉倒是要好？”
    “可不是，大奶奶自小和福晉一塊長大的，兩人各自成親之後還是互有來往的。”秋兒笑著將王柔的頭發編成一紮，在正中間戴上一株累金絲的紅色絹花，接過王柔手中的金釵斜斜地插在一邊，不加過多修飾已是佳人端方。
    笑了笑“既是我已經起了，便去瞧瞧嫂嫂去，你去喚烏蘭過來，同我們一起去。”
    “是。”
    天色還早，整座宅子還籠罩在黑暗當中，走至前廳，已經見到燈光，門口站了不少的仆婦，卻是靜悄悄地不聞半點聲響，搭著秋兒的手，轉至偏房裏等候。
    坐在烏木七屏卷書式扶手椅上，斜倚著軟塌，瞥了一眼跟著的烏蘭，“秋兒，你和烏蘭兩個打發人去前頭問問，大嫂子忙完了沒有，也不必說我來了，過會大嫂子有空，我便去前頭請安。”
    “不必打發人，我這不是來了？”溫軟的聲音響起，在一眾人的簇擁下走出一個身著石青色衫，罩著牙白鑲駝色繡金花滾邊的外褂，襟前垂著時辰表的年輕婦人，笑意盈盈地走至王柔麵前，“大妹妹睡得不好？怎地這個時辰就起身了？”
    王柔不慌不忙地起身請安道，“是我夜裏走了困，來大嫂子這裏玩一會子，想著等到天亮透了，也該動身去平心觀了，沒想到擾了大嫂子了。”
    “你啊，還是小孩子心性，聽見有的玩，可不是和二妹妹一個樣子了？”婦人掩口笑著說道，“吩咐小廚房，連著鍋子端些熱食上來，外頭的天還冷著，吃些也暖暖身子，我們好出府去。”說著想起些什麼，又說道“二妹妹如果起身了，便叫她也過來，今兒個和我們一道用早飯。”
    年輕婦人撫著王柔的額角，笑道“你阿瑪和哥哥起得早上朝去了，往日裏偶爾衡歡還能來我這裏鬧一陣子，我這也不至於太冷清，現在你來了倒好，和你哥哥是嫡親的兄妹，我也有個說話的人。”
    “是，隻要大嫂子不嫌棄我嘴笨不會說話，自然是該常來陪陪大嫂子的。”王柔笑眼彎彎，十分順從。
    “你也不必叫我大嫂子，聽著倒生分了不少，我在家時的小名喚淑雲，你就叫我雲姐姐就好，舊時的姊妹都這樣。”淑雲瞧著丫鬟把暖婆子遞了上來，接過塞在王柔的手裏，“今個兒裕親王福晉也去觀禮，她性子爽朗，是個極好的，你也不必怕生。”
    “大奶奶，外頭婆子進來傳話，說平心觀前幾日被賈家派人清了個幹淨，隻外頭的樓上還空著，也不知什麼時候會去，問要不要使喚個人去知會一聲，免得人多，衝撞了咱們府上的姑娘。”一個大丫鬟模樣打扮的人恭恭敬敬地回稟道。
    “賈家？是哪個賈家？”淑雲摟著王柔笑著問道。
    那丫鬟略想想說道，“榮國公那一脈，現如今領著工部員外郎差事的賈政一家子便是了，前聽外頭人說的，連個進士都沒考上，是靠祖上的恩蔭謀的官。”
    王柔聽得頭疼，不想這番還能碰上書裏的人物。“不是什麼大事，他們家清了觀，想是去的人多，不過沒事，我們去轉轉，略坐坐也就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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