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如往常一樣的周一上午，陶陌站在辦公室裏，看著眼前這兩個明顯還有些緊張的護士，恍然意識到已經到了畢業季。
    “你們兩個運氣不錯，”護士長笑嗬嗬的招呼著兩個新調來的護士說到，“下周咱們室輪機動。”
    這可真是運氣不錯。
    輪機動的一周，是要跟著急診打天下的，7*24小時時刻準備著。不過下周蕭澤坤就要動身出國，陶陌倒是覺得這個輪值，並沒有那麼難挨。等自己解脫了，蕭澤坤也回來了。忙碌的生活，正好可以讓他沒有時間去想蕭澤坤。
    中午去食堂打飯的時候，陶陌發現院裏果然多了一些年輕的麵孔。默默的摸著自己絲毫沒有胡子茬的下巴，陶陌感歎逝者如斯。午飯後，陶陌如往常一樣到小樹林裏去走走，隻不過他現在盡量避開小池塘，隻在外圍歇一歇。小徑的長椅正好在宿舍樓不遠處，陶陌看著宿舍樓，明顯感覺到之前有些空蕩蕩的宿舍樓此刻變得無比喧囂，簇新的白大褂進進出出的，顯得老舊的宿舍樓都精神了許多。
    “看什麼呢？”
    突然出現的聲音，嚇了陶陌一跳。回身看到站在自己身後的蕭澤坤，陶陌拍了拍了自己的胸口。
    “嚇死我了。你走路都沒聲兒的？”
    蕭澤坤：“我什麼樣，你不知道？”說著，蕭澤坤挨著陶陌坐了下來。
    陶陌撇了一下嘴，目光又落回到宿舍樓那邊，說：“你看，又一茬嫩草長起來了。”
    蕭澤坤順著陶陌的目光看過去，點評到：“看起來也就那樣。今天科裏分來一個，不到三十都禿頂了，看著比我還老。”
    三十六歲的蕭大主任，其實也配不上這個老字。不過陶陌故意的說到：“是啊？老人家你應該跟他分享一下養生秘訣。”
    “秘訣？”蕭大主任的目光落到了陶陌身上，隨即帶著幾絲意味深長的說到：“獨家秘籍，概不外傳。”說著，蕭澤坤的手攀上了陶陌的後腰，若有若無的揉了一把。
    陶陌臉上一紅，瞪了蕭澤坤一眼，心想這個神色自若的大主任怎麼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做這種不知廉恥的事情呢？
    此刻，陶陌想起來一句話：每一個冰山的下麵，都有一顆悶騷的心。
    ……
    這時候，不遠處走過來三五個人，陶陌想揶揄蕭澤坤的話也就沒有辦法說出口。
    “陶陌！？”
    眼尖的趙帆一眼就看到了陶陌，直接喊了出來，甚是無視了邊上的大主任。
    兩步走到陶陌跟前，趙帆一下子就覺得這兒比剛才要涼快很多。這才老老實實的對著蕭澤坤說了一句：“主任好。”
    隨著張帆這句問好的，還有他身後那幾個人不整齊的問候。蕭主任好，主任好，不一的話語頃刻起，瞬間落，生怕說多了讓蕭澤坤的目光注意到他們。入院實習的時間不長，但是蕭澤坤冷麵閻王鬥走笑麵虎的傳說，已經深入他們的心坎。
    蕭澤坤應了一聲，目光往趙帆身後一掃，看到了陳陸。
    嗯，很好，都湊齊了。
    “你們剛吃完飯？”陶陌輕鬆的同趙帆說到。
    可惜還沒有輪到趙帆回答，陳陸就搶著說到：“是啊，今天新來了好多人，食堂人太多了，我們過去的時候，都找不到地方，等了好一會兒呢。剛在食堂也沒看到你，還以為你沒來吃飯呢。”
    陶陌：“是啊，我也是才吃完。今天人是多，擠的滿滿的，看不到我正常。”
    蕭澤坤瞅了陳陸一眼，猜測著他這句話有沒有其他的意思。顯然在場的幾位都沒有蕭澤坤想的多，思想依舊停留在人多這個表象上。聽著陶陌的話，蕭澤坤不由得皺了眉頭，心想陶陌應該也聽出來陳陸的意思是說他吃飯早，可能是早退。
    陳陸繼續說到：“唉，想起來還上學的時候，食堂人也是多，你總是能提前去占上座位。等你畢業了，我們連坐都不好找了。”
    陶陌看著陳陸，笑的得體又疏離，“研究生院在市裏，食堂人少，周邊吃飯的地方多，也用不著我了。”
    陳陸自然的搭上陶陌的肩膀，說：“可我還是懷念咱們以前一起的時候，你看我來院裏實習，也沒見上你幾麵，有空咱們幾個聚聚？”說著，陳陸還看向了蕭澤坤，“蕭主任，我跟陶陌上學的時候就特鐵，那時候他總是來我們臨床蹭課，學的可認真了，比上他自己的專業課都認真。”
    蕭澤坤看著陳陸，陳陸也看著蕭澤坤。後麵的幾個人佩服陳陸敢跟蕭澤坤說話的勇氣，趙帆站在邊上皺著眉頭，嘴唇動了幾下，手指頭都快攪在一起了，這才說了一句：“陶陌聰明，年年都是他們班裏第一，拿獎學金的。”
    趙帆的話讓蕭澤坤成功的注意到了他，審視的目光從趙帆的頭發稍移動到了腳趾尖，隨即對趙帆說到：“嗯。你拉丁文功底不錯，我下周就出國，還有些文獻沒有整好，你來給我打下手。”
    話題一下子就被蕭澤坤生硬的扭轉了，在場的人除了陶陌都表示不大能接受。趙帆反應很快，意識到這是他這個名義上的老師出國前最後一次親自帶自己的機會，馬上就答應了。
    被蕭澤坤責備了一句還不趕緊回去，瞎聊天耽誤時間之後，趙帆跟著蕭澤坤回了住院樓。陶陌也隨即說科裏還有事兒幹脆果斷的撤了。陳陸看著他們三個人離開，嘴上也沒說什麼，隻是臉色沉的很，踢開腳邊的一塊小石子，也往住院樓的方向走了過去。
    趙帆自然想不到，因為自己多說了一句話，午休時間就被無情的剝奪了。不過能得到蕭澤坤的親自指導，他就是不睡覺都沒事。
    站在蕭澤坤的辦公室裏，趙帆看著手裏這份剛剛拿到的外文文獻，一個頭兩個大。自己拉丁文確實還不錯，但這並不意味著他能看懂這份德文與拉丁文混雜在一起的文獻。
    “主任，我不會德文……”
    “學。”蕭澤坤頭也不抬的從邊上櫃子裏拿出一摞材料，一邊翻著一邊說：“設備引進來從說明書到係統都是德文，不學，你還想給患者用？”
    趙帆心裏咯噔一下，覺得蕭大主任這句話裏的含義太豐富，讓他完全無法接受。
    似乎找到了自己需要的材料，蕭澤坤抽出來幾張紙，然後把剩下的材料又塞回了櫃子裏。接著他又站起來打開書櫥，抽出來一本厚厚的書，“字典，等我回國之後還回來。到時候，我要看到你的譯文。”
    兩個禮拜零語言基礎翻譯一篇專業論文。趙帆覺得蕭大主任真是個好人。
    伸手去接字典的時候，趙帆離蕭澤坤的距離打到了他入院以來最近的一次。近到能夠讓他聞到蕭澤坤身上除了消毒水的氣味之外，還聞到有一種讓他十分熟悉的氣息。隻不過這種熟悉隨著蕭澤坤拉開兩個人的距離而消失。趙帆並沒有太過在意，拿著東西離開了蕭大主任的辦公室。
    坐在自己位置上之後，趙帆忽然想起，蕭澤坤明明說是準備出國用的東西，眼下卻有說自己回來之後才會看。這前後根本不通順的關係，怎麼可能會發生在蕭大主任身上？趙帆想了一圈，想到腦子都累了，也隻是堪堪得出了一個蕭大主任可能隻是看自己這幾個小年輕說話沒意思，找理由走呢。
    殊不知，就在把東西交給趙帆之後，蕭澤坤就一個人離開的辦公室，鑽到了陶陌那裏去。
    基本上沒有人來的樓梯間裏，蕭澤坤摟著陶陌，問：“你怎麼這麼傻，能讓人欺負成這樣？要不是顧及著，那死小子今兒就得從這兒滾蛋。”
    陶陌倒是不以為意，說：“你越理他，他就越跳。再說了，能不能留下來都兩說。搭理他做什麼？”
    “他今天敢當著我的麵說你什麼，保不準明天就在薛院那邊多嘴。”
    陶陌回：“那更不怕了，薛院認識我多長時間，認識他才幾天。能留在一院，本身就證明我成績好，他們再說什麼，也沒有用。”
    蕭澤坤搖了搖頭，覺得陶陌還是想當然了。隻是這個話題說多了，也沒有什麼意義，最後蕭澤坤也隻能囑咐陶陌，自己不在的時候，別見那個陳陸。
    陶陌心想著是不是大主任心裏別扭吃醋了，自然也就應了下來。
    當天下午，陶陌所在的手術室有一場手術，準備的時間稍微長了一些，到了晚上七點半才徹底收拾完下班。蕭澤坤便借口加班一直等著他下班。主任不走，趙帆也就沒好意思回學校宿舍，正好準備翻譯那份文獻。
    誰知，這一加班就有事兒，蕭澤坤被叫去看了一個會診，能回家的時候已經是快八點了。怕陶陌等自己久了著急，蕭澤坤迅速的換了衣服往停車場走。
    恰好趙帆在收拾材料，發現蕭澤坤有份文件沒簽字，想著主任前腳剛走，應該能追上，於是追著蕭澤坤就往停車場跑。
    趙帆剛進停車場門口，就瞧見了蕭澤坤的背影，同時還有已經等在停車場的陶陌。陶陌靠在蕭澤坤的車邊上玩手機，看見蕭澤坤走過來立馬收了手機，笑得開心。趙帆捏著手裏的文件，忽然就走不動了。他看著蕭澤坤十分親昵的拍了拍陶陌的後肩，親自給陶陌開了車門。
    蕭大主任的車子揚長而去，趙帆站在原地還有點兒反應不過來。理智告訴他，蕭大主任跟陶陌應該沒有什麼，可是情理上他又滿是懷疑與猜想。
    原本，趙帆是想等畢業自己一切都穩定，再與陶陌好好的接觸，而如今，趙帆覺得兩年的時間太長了，長到他越來越看不懂一些人，一些事。

    作者閑話：

    手機碼字，碼到手指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