術後的第二天傍晚，蕭澤坤又見到了羅占平，他比前日看起來更憔悴了幾分，坐在蕭澤坤的辦公室裏，不住得揉著額頭。
    “不是說下午就能醒？”
    蕭澤坤回：“各項指數正常，醒不醒，在她。”
    羅占平歎氣，顯然有些沒有底氣了。隨手拿過蕭澤坤放在架子上的雜誌翻了翻，看過一篇文章的標題之後，羅占平似乎是在找話題一樣，說到：“這個腫瘤治療儀，聽說H市的軍醫院進了一台。”
    蕭澤坤抬頭看了那雜誌一眼，上麵介紹的是目前世界上最先進的放療設備。這篇文章他已經看過，當時還感歎了一句科技進步太快，不知道院裏什麼時候更新一下設備。沒想到，H市的軍醫院竟然已經動手了。
    羅占平合上雜誌，繼續說：“下周港城有個醫療設備展會，聽說會在這次展會上簽約。以前，全國的疑難雜症都往京城跑，現在s市h市，都起來了。”
    蕭澤坤放下手裏的鋼筆看著羅占平，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要與自己說這些。羅占平從蕭澤坤的眼裏看到了他的疑惑，鑒於他對蕭澤坤的印象很好，故而他有意點撥到：“科室主任隻要管好一個科室配合院裏工作，可等你到了我這個位置，自然就要想著整個醫院的前景。”
    蕭澤坤暫時還沒有想到那麼遠，能做到如今這個位置已經是他運氣好趕上了，至於一院的院長，他目前還沒有想過，也不大敢想。看看薛院，一院腎移植第一人，腎髒病界的泰鬥，再看看自己的老主任，創新了多種開顱手術的入路途徑，一手把一院的神經外科發展到京城第一的水平。蕭澤坤深深的覺得，自己還年輕，撐一個科室主任的位置都算勉強了。
    聽著羅占平這番話，蕭澤坤卻沒有再把自己的這種情緒表露出來，他隻是淺笑了一句，客套到：“一個科室就已經讓我頭大了。我自己有幾斤幾兩，自己還是清楚的。”
    羅占平輕輕搖了搖頭，他認為蕭澤坤還是自謙了。畢竟現在蕭澤坤這個年紀就到了這種位置的人少之又少，這樣的人不培養，那才是傻。今天的蕭大主任，說不定明天就是蕭院長了。
    不知道一院神經外科那些事情的羅占平如此想著。
    又客套了幾句話之後，羅占平去看自己妹妹的情況了。蕭澤坤獨自坐在辦公室裏，在思索著剛剛羅占平的那句話。他在想，是不是齊院長與羅院長說了什麼，讓他會與自己說了這些。當然，如果羅占平知道蕭澤坤的這種想法，一定會大呼冤枉，他隻是單純的看蕭澤坤隨眼緣，才會多說這一兩句。
    羅愛萍這一躺就是一周。第三天的時候，醫院方麵又對她做了一次檢查，結果依舊是生命指標符合要求，手術創口無感染，恢複正常。鑒於病人的情況，院方告訴家屬病人可能會處於植物人狀態。
    麵對這個情況，羅占平隻是歎氣。至於病人的丈夫，整個過程中隻露了兩次麵。蕭澤坤對這一家子裏的事情沒有什麼八卦的心思，把自己要交代的事情說清楚，他繼續做自己的工作。
    今年的課題立項，蕭澤坤早已經定好。如今開題報告已經完成，他在做最後的修訂工作，準備下周連同科室裏其他人的科研立項報告一起送上去。王彬那邊一直沒有什麼進展的報告，在清明後也終於開始動筆，蕭澤坤抽空去看了一下，那內容跟去年差不多，依舊是腦瘤方向的研究。看來王彬在神經外科領域，精進苦難，隻能守成了。如果做不好，心不專，怕是守成也難。
    把文檔整理封存好，蕭澤坤看著電腦裏麵剩下的一個文檔，把鼠標移動了過去。那份關於他與陶陌的課題，已經做了一半。過去與現在，對蕭澤坤來說都是很容易表述的內容，唯有未來，讓他有些迷茫。
    蕭澤坤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麼，自己在事業上要走出一條怎樣的道路，可是陶陌的未來，他不知道。在於陶陌相處的這段有限的日子裏，他們也從未正經得討論過未來的事情。所以，蕭澤坤此時不知道該如何下筆，去描述陶陌的未來。他認為，自己這種替陶陌規劃的舉動，是對陶陌的不尊重。
    修改了文檔裏麵幾處不通順的句子，蕭澤坤把文檔保存了起來。明天陶陌休息，他們已經約好了一起回去，在家裏做飯。眼看下班的時間將近，蕭澤坤開始收拾東西，做這一天的收尾工作。
    依舊在醫院的西門口接上陶陌，蕭澤坤想著今天晚上的菜單，準備點菜。哪知陶陌自從上車開始就一直抱著手機，不知道在跟誰聊天。
    被無視的蕭澤坤醋意翻天，看準機會一腳刹車踩下去，把車停到了路邊的臨時停車位。
    這才注意到周邊情況的陶陌抬頭看向了蕭澤坤：“嗯？怎麼了？”
    蕭澤坤一把抽出陶陌手裏的手機，然後把陶陌按到座椅上狠狠的親了一口。
    “手機就這麼好？比我還好？還是跟你聊天的人好？”
    蕭大主任的話讓陶陌著實吃驚。一向穩重的大主任也會吃醋，真是少見。陶陌握住蕭澤坤的手，笑著說：“當然你最好啦，你還記得周洋嘛？”
    “周洋？”蕭澤坤想了一下，問：“那個周洋？”
    “對，就是他。”陶陌把手機拿過來解鎖，遞給了蕭澤坤，說到：“前兩天他突然找我，問一些休養方麵的事情。”
    蕭澤坤皺了一下眉頭，問：“我是他的主治，為什麼問你不問我？”
    陶陌抓了抓後腦勺，說“呃……他說，他申請添加你的微信好友被拒絕了，所以才找我。”
    蕭澤坤這才想起來，前陣子自己的微信是有陌生人添加好友著，但是因為忙著羅愛萍一直醒不過來的事情，他也有些煩躁，直接拒絕了。
    “哦，好像是有這麼回事兒，你讓他找我。你天天上班這麼累，下班還要管他，他給你發工資麼？”
    陶陌無語，半晌才說：“你上班也累啊……”
    “那你心疼我不？”
    陶陌羞澀得點了一下頭。
    蕭澤坤看得心裏暖暖的，揉了揉陶陌的腦袋，說：“那回家給我做好吃的。”
    陶陌見蕭澤坤開始了無恥得點菜行為，突然後悔剛才幹嘛要心疼他了。可惜，話是自己說的，怎麼也得按說的做。
    陶陌的廚藝依舊處於馬馬虎虎的狀態，按照視頻教程做下去，做出來的東西不能說難吃，但也絕對不是特別好吃。看著蕭澤坤淡定的吃飯，陶陌還是有點兒心虛，戳著米飯問：“挺難吃的吧？”
    蕭澤坤回：“比我強多了。”
    陶陌心裏一熱，可熱度還沒有持續三秒，就被蕭澤坤後麵的話給較涼了。
    “當然，跟外麵的餐廳比，還是很難吃的。”
    陶陌癟嘴，正要回一句，就聽蕭澤坤繼續說到：“但是勝在幹淨，少油少鹽，健康。而且，你的手藝進步很快，我相信你的潛力。”
    陶陌放下筷子，看著蕭澤坤，一字一頓的說到：“真是謝謝蕭大主任嘴下留情了。”
    蕭澤坤淺笑，回：“實話再難聽，我也不會對你說謊。”
    陶陌心裏一震，微微低了頭，試圖遮掩開始變得緋紅的臉頰。蕭澤坤似乎不想放過他，伸出手臂直接拖住陶陌的臉頰，說到：“嘴下留情可以，但是其他方麵，我可不會留情。”
    見蕭澤坤又不要臉了，陶陌扭頭掙開了他的手，拿起筷子說：“吃飯。食不言寢不語懂不懂。”
    蕭澤坤莞爾一笑，食不言，可以。寢不語嘛……上床再說嘍。
    吃過飯，蕭澤坤來收拾刷完，陶陌窩進了沙發看電視。這個時間短，無論哪個台都是新聞。無聊的撥著遙控器，頻道轉到H省衛視頻道的時候，陶陌忽然停住了。
    “坤哥，坤哥，你開來看，這人看著好像高海呀！”
    蕭澤坤從廚房出來，一邊擦手一邊看向電視，果不其然的在電視屏幕上看到了正在跟一個老外握手笑的高海。
    “就是他。”說著蕭澤坤看向了新聞標題，是港城醫療設備展的新聞，H省的遠洋國際金融租賃公司與歐洲一家醫療設備集團簽訂了框架協議，引進該公司的一款最先進的放療設備，促成了港城醫療設備展會上的最大單。
    “這套設備，不是H省軍醫院要進的麼……”蕭澤坤自言自語到。
    聽到了這句話的陶陌接到：“問問嘍。你看高海在港城，周洋一定是寂寞了才找我聊天。”
    “你可以問問他。”
    陶陌揚起頭，問：“問什麼？為什麼是這個什麼租賃公司買設備？”
    “不，你可以問他是不是孤單寂寞冷。”
    陶陌覺得如果自己這樣問肯定會導致周洋腦瘤複發的。他瞪了蕭澤坤一眼，那過手機真的給周洋發過去一條消息，隻不過是告訴周洋，自己在電視上看到了高海。
    周洋回的很快：“你也看到了啦！怎麼樣，帥不帥！”
    “恩，帥的差點兒沒看出來。”
    “那也是我的，你有蕭主任了。”
    陶陌發了一個流汗的表情，隨即又問：“他們一個租賃公司，為什麼要買醫療設備？”
    周洋回的倒是快：“往外租呀。”
    陶陌不大明白，他想起來蕭澤坤自言自語的話，繼續問：“租給H省軍醫院？他們為什麼不自己買？這種設備還有租的？”
    陶陌的疑惑發出去很久，周洋那邊都沒有反應，以至於陶陌都以為周洋是不是忘記自己這邊了。就在這時候，周洋突然回了陶陌一大段話過來。陶陌看完之後，猶如醍醐灌頂。難為了周洋，把看起來生澀複雜的金融租賃，生動形象的講述給了陶陌，並且還保證了陶陌能看懂。
    陶陌把手機遞給了蕭澤坤，分享了這次的學習成果。蕭澤坤看著周洋的那一段話，也瞬間明白了什麼叫做金融租賃，以及H省軍醫院這樣做的原因。說白了，就是不想一下子把幾個億都投到設備上。通過金融租賃的手段，既得到了設備的使用權，又能夠少出太多的錢，保證了醫院對流動資金的需求。看起來，還真是一件十分有利的事情。
    第一次接觸到其他行業與自己的行業相交的事情，蕭澤坤覺得這件事兒著實有趣，同時他也第一次摸到了關於醫院財務與管理上的邊緣。以小窺大，蕭澤坤發現，管理一家醫院要考慮的事情，遠遠不止醫學這一個方麵。由大及小，蕭澤坤想，管理一個科室，也不隻是單單有醫學知識就足夠的。
    自從開始實習就一直沉迷於攀登醫學高峰的蕭澤坤，這一刻猶如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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