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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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腎移植手術要腎內科做,那不是泌尿外科的事兒麼?
陶陌疑惑。
蕭澤坤放下手裏的病曆,認真的解釋到:“一院的第一例腎移植手術就是薛院做的。”
“為什麼薛院不去泌尿外科?”
蕭澤坤繼續解釋到:“我又不是薛院,我怎麼會知道。給你透露一個消息,泌尿外科要跟腎內科合並了,以後改腎髒病科。”
陶陌趴在桌子上說:“主任,你的消息過時了,我知道這事兒。聽說最遲五月就要開始改革,你們神外也要分。”
“嗯,消息很靈通。”
“護士長想問你們神外招不招人,她想讓她老公過來,說ICU太累了。”
第三手術室護士長的愛人,蕭澤坤想起來那天早上在地下車庫看到的那位大夫,繼而說:“NSICU缺人。”
陶陌看著蕭澤坤,半晌才說:“主任,你覺得兩個地方有區別麼?”
雖然是到了神經外科,本質上都是ICU,但不過是從一個火坑跳到了另一個火坑罷了。
“還有,”陶陌換了一個方向趴著,繼續問,“主任,為什麼我輪休還要跟你加班?還有,說好的上周日買鍋碗瓢盆也是加班,我一個禮拜就兩天輪休,現在就剩下禮拜三一天了。”
蕭澤坤抽出兩本病曆放到陶陌麵前,說:“工作這麼多,你還想著玩?”
“明明都是你的工作!”嘴上這麼說,陶陌還是任命的打開病曆夾子替蕭澤坤幹活,沒辦法誰讓陶陌心軟還心疼蕭澤坤呢。
一邊幹活,陶陌一邊問:“主任,你每周是怎麼休息啊?”
“好像理論上是雙休?”
“什麼叫好像,什麼叫理論上?”
蕭澤坤說:“因為你的主任我沒時間休息。幹活。”
愜意的輪休毀於蕭澤坤的一通電話,而看似忙碌實際甜美的二人私密加班時間毀於醫院辦公室的一通電話。
“急診,跟我走。”
掛斷電話蕭澤坤拉著陶陌就出了辦公室,一路上蕭大主任的白衣衣角翻飛,宛若天使背後的翅膀。
到了急診室,陶陌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牙簽肉陶陌見過,但是穿著鋼筋的腦袋,他第一次見,這景象讓他止步急診室門外。蕭澤坤也是深吸了一口氣,才走了進去。
患者是工地上的工人,非常不幸的被一根從工地20樓墜落的鋼筋廢料砸到了頭部。120接診後,急救中心無法處理這種情況,第一時間安排了轉院,把工人轉到了第一醫院。
在等待神經外科其他幾位專家的過程中,蕭澤坤已經帶著值班的兩位主治醫開始對患者進行檢查,根據加急出來的CT片子緊急構建著患者頭部的三維圖像。
很快,神經外科的兩位副主任醫師到了現場,其中一位當時正在探望老主任,知道消息的老主任甚至也到了,雖然他的身體還需要修養,但是此刻坐在一旁,既穩住了幾個年輕人的心神,又能給他們提出一些切實有用的方法。副主任王彬是最後一個到的,他到急診的時候,身上還帶著酒氣,蕭澤坤眉頭微皺,而老主任臉上也帶了不滿。
神經外科的四位專家在老主任的坐鎮下,由蕭澤坤主持用了一個小時的時間緊急製定了手術方案。手術主刀自然是蕭澤坤,王彬身上的酒氣,讓他注定與這場手術無緣。
手術安排在第一手術室,當蕭澤坤站在手術台旁,準備動手的那一刻,他下意識的叫了一句陶陌,然後伸手,這是他與陶陌合作多次配合出來的默契,可是此時蕭澤坤的身邊站著的不是陶陌。
器械晚了幾秒鍾遞到了蕭澤坤的手上,這時候他才意識過來,這裏不是第三手術室。
開刀放引流管,整個過程說不上困難,但是蕭澤坤偏偏覺得不順手,身邊的器械護士就跟機器一樣,要蕭澤坤下一個指令才會動一下,這種頓澀感讓他十分的不適應。
開顱前,蕭澤坤不多的耐性徹底被磨完,開顱刀都沒有接過來,直接說到:“你是第一天上手術麼,什麼都要我說?”
器械護士手上一頓,口罩下的眼睛裏頓時露出了委屈。第一手術室上次做蕭澤坤主刀的手術,也是這位器械護士,當時她遞過去的器械不合蕭澤坤的心意,被罵了一句自作主張。這次她等著蕭澤坤的指示再動,沒想到還是被說了。
“換陶陌進來,速度。”
巡回護士第一時間通知了第一手術室的護士長,雖然陶陌是第三手術室的人,但是為了救人,主刀大夫的命令就是天,陶陌被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了蕭澤坤的身邊。
之前的器械護士想要出去,這種跌麵子的場麵她不想見,誰也沒想到蕭澤坤竟然還不讓。
“站邊上學。”
話音落,蕭澤坤不再說話。
索性手術室裏的布局都一樣,陶陌清點了一遍眼前的器械清楚的報給巡回護士後,深吸一口氣,盡量不去看手術台上的病患,很快就進入狀態,開始配合蕭澤坤的工作。
一開始,第一手術室的護士還在抱怨蕭澤坤和陶陌,但是隨著手術的進行,這種內心的抱怨漸漸的開始沉默,而後是驚訝,最後變成佩服。
沒人明白蕭澤坤與陶陌之間的默契是怎麼形成的,在他們看來,蕭澤坤隻一個眼神過去,陶陌就知道要給他什麼工具,甚至陶陌的反應比蕭澤坤還要快。整個手術過程中,兩個人對話極少,兩個人四隻手,不停的交接。謹慎的開顱後,取出鋼筋的過程並不困難,以蕭大主任穩準狠的技術,幾分鍾就取出了整根鋼筋。就在眾人要鼓掌慶賀的時候,陶陌已經提前送上了托盤裝走了鋼筋,然後迅速的遞過去器械,讓蕭澤坤開始了複雜的清創工作。於是眾人的手掌就那麼尷尬的保持了幾秒鍾,然後各自歸位,繼續在自己的崗位上發光發熱。
第一手術室的巡回護士第一次明白了為什麼第三手術室的護士長總是說蕭大主任的手術磨練精神了。全程六個小時的手術,除了換人那時間的停頓,全程無歇。中途有人輕咳了一聲,都收到了蕭大主任的眼神攻擊,那種瞬間回到三九寒冬的感覺真是讓人難以承受。而接受了蕭澤坤眼神最多的陶陌,此刻已經成了眾人佩服的對象。能夠跟上蕭大主任的速度,並且忍受他眼神的存在,陶陌這個手術室器械護士第一人當之無愧。
走出手術室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陶陌現在閉上眼還能想起來那根鋼筋插在工人腦袋裏的樣子,想起自己親手拿走的那跟帶著血的鋼筋,不由得心悸。蕭澤坤向病人家屬報完消息後回來,就看到陶陌還穿著洗手服呆坐在走廊的椅子上。
坐到陶陌身邊,蕭澤坤問:“累了?”
陶陌搖頭,“怕。”
護士自入職開始要輪轉兩年,陶陌自實習後正式入職,輪科第一站就是神經外科,幹了還沒有兩個月,當時第三手術室的一位護士突然請了長病假,陶陌作為同期唯一個男護士,憑借性別優勢,被手術室強製性的要走了,然後就再也沒出來過。如此算來,陶陌其實在臨床的時間並不長。實習期短短半個月的急診,陶陌沒有太多的機會去見那些包羅萬象的場麵。
麵對陶陌如此直白的恐懼,蕭澤坤拍了拍他的肩膀,說:“我們救了他,你記得這點就好。”
“可是那麼長的鋼筋插進去……我想我可能近期都不想吃任何烤串了。”
一想起烤肉串的樣子,陶陌不禁又打了一個寒顫。
這種心理上的排斥,除了靠陶陌自己去緩解,沒有其他辦法。患者已經轉去了NSICU,老主任還在辦公室等這蕭澤坤的消息,他沒有時間陪著陶陌,隻能又安慰了他兩句,而後各自去忙自己的工作。
手頭上的工作做個了結,陶陌回了宿舍。衛生間裏,熱水器的花灑噴出的熱水打在陶陌的頭上,驅散了初春惹人不快的寒冷。手順著水流向下清洗,氤氳的氛圍中,陶陌想起來了蕭澤坤家裏的淋浴室,情愛的場景不停閃現,最終隨著陶陌的一生歎息,化作一捧暖流隨水而去。隨之而來的是內心巨大的空洞,看著花灑下的水管,螺紋的形狀像極了那根陶陌親手接過去的螺紋鋼。猛地退後了一步,陶陌忽然特別想有一個溫暖的肩膀讓自己靠著,同時也想那個人來填補自己心裏的空洞。
蕭澤坤注意到陶陌打過電話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他猶豫了一下,還是給陶陌回了過去。電話幾乎是瞬間就被接聽,那一聲帶著三分顫抖的主任讓蕭澤坤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二話不說,直接去了醫院的職工宿舍。
這還是陶陌第一次如此期待敲門的聲音,他幾乎是迫不及待的打開了門,把門外的蕭澤坤拉了進來,緊緊的抱住。
蕭澤坤安撫的拍了拍陶陌的後背,說:“我陪你。”
在陶陌的住處簡單的洗了澡,蕭澤坤的身上帶著幾分寒涼的水汽。陶陌完全不在意,把蕭澤坤拽進自己的被窩裏,死死的抱住。
“陌陌,不用怕,病人好好的,咱們救了他。”
“我一閉上眼,就想起來急診室裏那人的樣子,我上了這麼多場手術,這麼直觀的去看到一個瀕死的人還是第一次。如果再深一點兒,再偏一點兒,那這個人就沒有了。”
蕭澤坤抱著陶陌,不知道該怎麼去說這件事。臨床十年,蕭澤坤見慣了生死,他對生命抱有極大的敬畏,盡自己所能去挽救生命,卻也並非每次都能夠成功。陶陌不是沒有經曆過死亡,隻是醫院裏的一切都是讓人有心裏準備的,並且是幹淨的潔白的。今天急診室裏的血腥與刺目的紅,深深的刺激到了陶陌,也讓他第一次直觀的近距離的接觸到了瀕臨死亡狀態下,一個人的樣子。
死亡這件事並不可怕的,可怕的是死亡這個過程。劫後餘生固然讓人興奮,可回想起那麵臨死亡時候的過程,後頸不住寒冷,這是陶陌恐懼的來源。
宿舍狹窄的單人床上,蕭澤坤細細得吻著陶陌的額頭,他用自己最大的溫暖與溫柔讓陶陌暫時忘掉這件事。陶陌摟住蕭澤坤的脖子,眼睛緊緊的看著蕭澤坤,問:“你能一直陪著我麼?我知道這對你並不公平,可是我不想讓你離開。”
“陌陌,我陪你一輩子。你是我的,跑不掉。”
蕭澤坤溫柔的回應裏帶著霸道,這讓陶陌笑了。主動攀上蕭澤坤的身體,親吻他的唇,陶陌用情欲來放鬆自己。蕭澤坤翻身把陶陌壓在身下,很快掌握了主動權。
迷蒙中陶陌緊緊的抓住蕭澤坤,就如同溺水的抓住浮木一般,他敞開懷抱去迎接蕭澤坤,殊不知在他不知道的時候,那心扉也開了。
作者閑話:
發生了一件十分恐怖的事情,存稿不夠了。而我又進入了倦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