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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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他們接到的第一個暗殺任務,是遊走在政治及商業間的大人物,名叫江利銘,年紀約三十五左右。
而根據冷歆的消息,這個人表麵正派,與黑白兩道卻有私下交易,背後更有黑國的黑帝做為靠山。一個人能得到如此強大的後援,行事手腕不容小覷。
然而遑論是怎樣有頭有臉的人物,隻要有相等條件的交換,魔門一律承接。交易的條件不一定是錢,可以是一個人的命,或者任何價值不斐的事物。魔門有這個條件接下,自然有本事承擔後果。
冷歆已為他們安排好一切,下手的最好時機,是在下個月十五的節慶晚宴。
在此之前,他們還有半個多月的準備時間,足夠進行密集的默契培養。內容很簡單,他們隻需要二十四小時都相處在一起。組織培育出來的人個個都訓練有素,並不需要多花時間再做其餘的測試。單憑唯一的那次交手經驗,左夜就能斷定白若暘的能力應不在自己之下。隻是,他們對彼此的了解確實太少。
組織另外安排了一個住處讓兩人進駐,那並不是都市公寓,或者高樓大廈,而在深山之中。一棟獨立的小木屋內,沒有任何的食物及水,隻有各種武器及槍枝,屋子外什麼都沒有,望眼看去是相連的群山,徒步下山估計需要整整幾天時間,連電話訊號都收不到。
他們已經花了一天的時間在路程上,到這裡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雖然說現在是炎熱的夏天,但這深山之中的低溫卻彷彿像冬天,夜風吹起皮膚上一陣寒意。
在這種地方無法講究什麼吃食,兩人在屋外簡單生了火,一同坐在階梯之上,啃著一些乾糧。
「看來還不算太糟糕。」沉默許久,還是白若暘先開了口。隻見他撿起樹枝熟練的撥弄著火堆。
「確實。」左夜目不轉睛的盯著遠處林中閃現的幾雙綠色的野獸眼睛,說道:「數量看起來並不多。」
白若暘順著左夜的目光看過去,說道:「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知道,所以我才會坐在這裡。」
白若暘看著左夜片刻,故意開玩笑似的說道:「你這種說法,我會以為你其實想加菜。」
左夜橫過去一眼,同樣說道:「你也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白若暘笑了好一會,才說道:「如果不是第一次見麵時你的殺意太重,我會以為你真的就是個孤傲冷淡的人。那時,我真的以為會被你殺死。」
左夜聽了這話,奇怪的看著白若暘道:「當時的情況下,我不認為我能夠殺死你。你的眼神看起來更像是同類。就算真的動手,你應該也已經留好一條後路了。」
「你的感覺很敏銳,有時候一瞬間的判斷是最重要的。」白若暘的語氣中有著明顯的稱讚:「警方當時已收到消息事先埋伏,若你當時再多留一些時間,就會被支援的警力團團包圍。」
左夜沉默,沒有表示任何意見。
趁此安靜的片刻,白若暘又在火上加了一些枯木,火苗燒的旺盛,嗶啵作響。遠處那幾雙狼眼在黑暗中若隱若現,看見火光似乎退後了點,周圍隱隱約約似有狼嗥聲傳來。
白若暘隻是往遠處瞥了一眼,彷彿無聊找話似的開口道:「我聽說組織吸收大批的孤兒,從小開始訓練,再從中挑選能力最優秀的六名作為殺手。你跟我已經不知道是第幾代的殺手人選了。」
「如果當初能選擇,不要過這樣的生活才是最好。除了死,沒有第二條退路。」左夜的聲音很平靜,這並不是抱怨或者其他什麼負麵的情緒,隻是理所當然的敘述現實。
聽他說這樣的話,白若暘忽然問:「你曾經想過脫離這樣的日子嗎?」
「我沒有選擇。」左夜看著他道:「就像你也不能拒絕組織的安排一樣。」
「其實我不這樣想。」白若暘先是沉默,許久過後,竟莫名回了一句話,「我覺得,能認識你真好。」
左夜一愣,很多時候他確實不知道眼前的人到底在想些什麼。不過,長年的殺手生涯確實太過無聊,或許某些生活上的意外出現,也不至於太難熬。
之後,兩人都沒有再交談。周圍仍舊安靜,偶爾能聽得見蟲鳴,左夜仰望天空,看著天上的密集的繁星,心裡漸漸平靜下來。
熄火之前,白若暘從口袋裡掏出某種雜草,灑在餘燼上,立刻散出一股奇異的味道,說不上來是好聞還是難聞。左夜雖然好奇,卻沒有過問。直至天亮前,屋子外頭再沒有其他動靜。
一夜平靜。
隔日一早,兩人幾乎同時醒來。
長年的訓練不會讓左夜在睡著時仍舊毫無防備,他已習慣淺眠,隻要聽聞任何動靜就可以立即反應過來。然而昨夜屋子外頭異常安靜,他猜想應是昨夜那種草的關係。
此時白若暘也已完全醒來,正逐一打開四麵窗戶看看周圍的環境。
左夜則是仔細看著擺放在一整麵牆架上的武器,似乎正在挑選著。他的目光立刻被一樣武器吸引著,而後向一旁白若暘喊道:「要不要做個暖身運動,了解一下彼此的實力,出任務時心裡才有個底。」
白若暘還沒答應,隻一回頭,就看見左夜丟了一把劍過來。左夜自己手上也拿著相同的一把,但仔細一看,劍柄上麵雕刻的花紋卻是與自己手中這把相反。這不像是左右雙刀,明顯像是對劍,光看劍柄上繁複的花紋,觀賞用價值明顯高於實用價值。
白若暘隱約覺得有些好笑,抬起頭來問左夜:「你對這個有興趣?」
左夜認真說道:「能正大光明拿這種武器的時候不多。況且,我們之間還沒有分出結果。你應該沒問題吧?」
白若暘並沒有思考太久,就接著說道:「誰破壞這間屋子的任何東西就算輸。」
「可以。」
「誰傷了對方也算輸。」
「好。」
「你輸的話,就給我電話號碼。」白若暘拔開劍鞘,煞有其事的擺起手式。
「好……」左夜這句好接的太快,等他反應過來時,白若暘已衝了過來。左夜急忙退了幾步,說道:「等等,你耍賴,你還沒說你輸的話要做什麼?」
「給你電話號碼。」
「我才不要這個。」左夜抬手提劍橫劈過去,恰巧被白若暘直立的劍身擋住。兩人雙眼對視,卻見白若暘的眼中閃過一陣光芒,左夜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隻看見自己的身形完全壟罩在這個人的目光下。而後,他聽見他最後一句刻意壓低了聲音曖昧道:「你贏了,我可以答應你任何要求。」
這明顯是調戲的話,左夜卻沒動怒。隻見他扭轉了對方的意思道:「好。我就讓你做牛做馬一輩子。」
白若暘卻笑了。
而後便是一陣激烈的對戰,許久都沒分出勝負。最後是在左夜一時腳滑跌倒作為結束。
白若暘此時雙腳跨在左夜的身上,一隻手拉住左夜的手臂,另一隻手中的劍劃破左夜肩上的衣服,劍鋒穩穩的釘住地板。左夜躺在地上仰著臉看他,若不是白若暘及時拉住他,剛才那一跤可能不會跌的這麼輕。他在心中暗想著白若暘的反應如此快的同時,那人已俯下身來,意有所指的看著被左夜踢壞的地板說道:「現在應該可以給我電話號碼了吧。」
「不,你也輸了。」左夜直直的看著白若暘,目光微微瞥向一旁被劍鋒刺穿的地板淡然道。
這場輸贏後來竟這樣被左夜拗過了。左夜其實心裡清楚,隻是表麵上不願意承認。他很少有這樣不乾脆的時候。後來回想,他或許是不想讓對方贏,也或許他淺意識裡一直對白若暘存有某種較勁的心態存在,他以往不曾對任何人產生這種感覺,說不上來這是一種怎麼樣的心態,卻不再深根究底的想。
收拾好東西,他們各自整理好裝備,準備勘查附近的環境,最重要的還是,找到水源。
一早白若暘查看地形的結果,木屋建於南麵斷崖處,東西向則是上下緩坡,各有幾條小路通往不知何處,而往北約一百公尺處開始,則是向上的陡坡。這樣的地形照理來說很危險,一旦遇上大雨,山上的任何東西都會往南麵沖去。不過四周環境早在他們到來之前就清理的相當乾淨,屋子顯然是臨時打造的,等他們離開後,就容易處理掉。
因此兩人打算先往最危險的北邊走,不知是幸運,或者意識到地形的危險性,走了大約五公裏,果然就有一處堰塞湖位在這裡。水流不急,看起來並不深,麵積也不大,似乎才剛形成不久。
白若暘正思考著一些事,卻瞥見左夜在湖邊繞了一圈,選好一個隱密的地方後,開始堆起石頭。在這種什麼都沒有的偏僻地方,他知道左夜想要做什麼,也不作聲,隻是目不轉睛的盯著看。
左夜或許是感受到身後的目光,竟也不避諱,站在柳樹後方脫下一身衣服。他為了方便行動,總是穿著一身黑,長年未經曝曬的肌膚,在陰影處更顯得白。
柳樹枝葉茂密,白若暘也看不清楚,隻隱約看見一具纖瘦修長的身影慢慢沒入水中。越是看不真切,越是浮想連篇。
白若暘索性走過去。
左夜正閉眼休息,聽見腳步聲接近,也不睜眼,也不遮掩。但還沒等到那人接近,腳步聲停了停後,卻又遠離了。
幾分鐘後,左夜穿好衣服,看見白若暘正坐在遠處生火烤魚,瞥見一旁幾根削尖的樹枝。左夜慢慢走近,整個人跟昨夜相比顯得精神多了。
「應該要準備些晚上的食物。」說話時,他手中已拿著一枝長型獵槍,從木屋中帶出來時,似乎已有這個打算。
「我沒意見。」
「你也洗一下吧,我十分鐘後回來。」左夜指著方才堆起的石頭。
白若暘點點頭,了解他的意思。
左夜其實沒有離開湖邊很遠。長型獵槍雖然重了些,但好處是瞄準度高,射程距離遠,隻要能夠瞄準獵物,他就能射中。槍聲在湖邊響了三次,左夜便抓著三隻野兔回來了。他回來時,已看到白若暘坐在火堆前,瀏海還濕漉漉的滴著水。
之後,他們花了一整天熟悉附近的環境。就這樣,日子一天一天過去了,偶爾拌拌嘴,並且互相切磋。但他們都在這樣的環境中做著同一件事,不斷磨練自己的能力。他們從未有一刻忘記自己該做的事,隻要還有一口氣,這輩子注定都要與危險為伍。
於是某天夜裡,在不知道第幾次聽見狼嗥時,白若暘提議著打狼群,左夜想也沒想就答應了。他們在屋子周圍放些兔肉吸引獵物過來,屋內熄了燈,兩人一手一枝獵槍,就著同一個窗戶對外,開始比賽誰獵到的數量多。
在山中的最後幾天,他們開始擬定數日後的計畫,演練實際狀況,及突發狀況的應對。
然後這一天,山中開始下起大雨,滂沱雨勢驚人。白若暘站在屋簷下,望著雨水就像瀑布一樣傾瀉而下,他叫了左夜一聲。
在這之後不久,他們這些日子賴以生活的堰塞湖突然崩潰決堤,僅僅幾秒內的時間,大水就將木屋的所有一切沖到懸崖下,什麼也不留。
白若暘與左夜事先已爬到東麵高地,靜靜看著短短幾秒內發生的一切,兩人都沉默不語,最後轉身離去,再也沒有回頭。
這日十三號,他們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