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早朝之際，東宮送走了前去上朝的太子，立馬便會開始戒嚴，這是從半年前開始的規矩——也就是薛公子到來之後。
    但是戒嚴不代表封鎖全部，更何況其實皇宮已經足夠森嚴，並不會有人冒著風險進入其中偷些昂貴的外界根本不敢買賣之物。
    所以很快的不少人都鬆懈，當珠子公公慢悠悠的提著一袋子山楂糖過來找薛公子說說話的時候，沒有人敢攔著。
    珠公公如今風頭正盛，太上皇是日日離不得他，所以走在哪兒都很是有臉麵，怕是比後宮裏麵的妃子都要有身份了。
    守在東宮寢室旁邊的小王公公見珠公公要進去，連忙攔住，說：“這可使不得，使不得！薛公子還未醒來，使不得！”
    “有何使不得？”珠公公拂塵隨意一打，便在小王公公的臉上留下了好幾道紅痕，語氣分外傲慢，“我與薛公子是舊識，你倒是說說，有何使不得？”
    小王公公雖然資曆尚淺，但是所有下層太監的眼力勁兒還是有的，他們東宮的薛公子就是太子的男寵，這真是不用任何證據，光是看他們日常相處便知道，而且伺候的近的人，連薛公子是雙身的事情也都明白，可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於是所有人都裝聾作啞，強行不知。
    “珠公公，您這可叫奴家難做了，要是太子殿下回來發現此事，我可活不下去了！珠公公，您行行好啊！”
    “你活不活，與我何幹？”珠子冷淡不已，他甩開小王公公抱著自己大腿的手，推開門便進去了，然後還順便把門關上，外麵跪在地上的麵色青白的小太監哆哆嗦嗦的不敢動彈，就這麼跪著，隱約能聽見房間內，珠公公在說，“二爺，珠子好想你啊……”
    華濃再次看見小珠子，這人似乎又陰氣重了不少，但看自己的時候，總算還和以往沒有什麼不同。
    小珠子看二爺亦是，覺得二爺肚子又大了不少，人纖細，肚子這麼大，看著便嚇人，但二爺精神不錯，仿佛是在這裏過的很好。
    “二爺，你真要出去嗎？”小珠子七天前才在壽誕上讓太上皇賜了寶馬香車給二爺，二爺當時依然不接受，前兒忽然讓送餐的小太監告訴自己相見自己，小珠子便瞬間明白二爺的意思，準備妥當後，一麵疑惑一麵高興的來了。
    華濃在昏暗的房間內，穿著印有龍紋的袍子，袍子顏色淺淡，襯得華濃素淨又溫柔，但那雙桃花眼一睜開，便叫人品出一些冷漠與失望來。
    “小珠子，你隻說我可以出去與否？”
    “當然可以，隻要有我在，你哪裏都去的，那太子也奈何不了我。”小珠子說起自己的事情，自豪中帶著一點自我厭惡，珠子……並不喜愛男色，但若是二爺這樣的又不同了，二爺在主子眼裏，從來不是單純的男性，隻不過二爺強調，他便如此認同。
    “那珠子，你在這裏好好的吧，本來我還想著，你我主仆二人一同出去，可出去後我想還不如你在宮中好。”薛華濃自始至終不知道珠子對自己有過背叛，珠子也不會說，因為他不認為那是背叛，那是一場救贖，他沒有錯，隻不過太子爺如今算是廢了，和那蘇祖一樣叫人惡心，他不會允許這樣一個人讓二爺不高興一輩子。
    “是了，珠子在宮裏挺好，每天都有人等著被我玩，二爺你顧好自己便是，我想你是想離開京城去金陵的，可金陵也不安全……”
    “我知道。”華濃伸手拍了拍珠子的手背，說，“我去哪兒都行，但風頭過去，還是會回金陵吧，我還有些東西，必須拿回來。”
    小珠子明白二爺這麼些年還念著當初的大老爺，當真是比薛太太都念的深，如今便也不說什麼，隻道：“二爺，珠子真想陪二爺一塊兒走，可……”珠子真是享受自己如今的地位，他從很早便覺得有權勢真好，如今終於有了，哪裏是說放手便能放手的，所以他也當真矛盾，“二爺，我還是薛珠，不管如何，永遠都是你的奶兄。”
    珠子認為以二爺的性子，離開這個地方，絕對是不會回來了，所以日後能不能見麵當真不好說，可他也真心想要知道二爺過的好不好：“從一個月後起，我便日日讓人在金陵一葉寺外石獅子口等著，如果你過的好，就在石獅子麵前放一個鵝卵石，如果需要幫助，就放兩個，我總會知道，一定知道。”
    “行了，我知你意。”薛華濃看著珠子像是糾結的要哭了的樣子，伸手拉著珠子的手，放在自己圓滾滾的肚子上，“如果他正常，我就別無他求了。”
    小珠子見不得華濃這般珍惜這肚子，可如今也說不出弄掉這孩子的話，因為都這般大的肚子，弄掉了孩子，大人也就沒了，可是不弄掉，二爺恐怕也會沒了。
    小珠子想到這裏，生怕到時候二爺難產讓大夫保小，他太了解二爺了，總說自己苟延殘喘的活著，所以有時候死掉或許是種解脫，但又很怕死，所以活到現在，若是當真隻能活一個，二爺恐怕會覺得時機到了，於是世上再無薛華濃。
    小珠子心一狠，心裏有了計較，他說：“二爺，你出去後，我給你安排最好的穩婆，還有一應侍從和丫頭婆子，你隻管用，那些都是身世幹淨的人。”
    “還有二爺……”小珠子說，“我會想你的。”
    華濃捏了捏小珠子的手指頭，咳嗽了幾聲，之前破了的喉嚨如今還沒好，依然能讓華濃說話都仿佛刀割，但是華濃能忍，他習慣的忍著，並且緩慢的起身，隔著大肚子抱了抱小珠子，聲音有些不舍：“珠子，日後若你不想呆在皇宮了，可以回來。”
    “一定。”小珠子說著自己都不相信的話，忽然心裏空落的很，空落到想要舍棄這裏所有，跟著從小一塊兒長大的二爺走！
    正當珠子這邊搖擺不定，華濃卻是撐著自己沉重的身子起來，他叫來連翹，讓連翹伺候自己更衣，那龍紋白衣唰的落在地上，堆在一起，蜿蜒的褶皺仿佛是一層層枷鎖，華麗的枷鎖，隻不過它落在地上後就沒有人搭理它了，隻能靜靜躺在那兒，成為被遺棄的東西。
    

    作者閑話：

    珠子走不了的……有人會把他逮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