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青想想覺得也是，歎氣。
    正當二人說話的時候，院中的井邊出了輕微的響動，二人都聽到了，尚青招呼斐耀，道：“過去看看。”
    待二人走近，才發現，原本昏過去的貓，此時正微微抽動，貌似要轉醒，而井中卻暫時安靜下來。
    尚青踢了踢倒在井邊的貓，見它還沒有清醒的意思，就繞到井邊，想按著方才斐耀的意思找鎮鬼的符咒。
    所以等斐耀回頭，看到此時的尚青，差點笑出聲來。隻見此時尚掌櫃正拿著一根樹枝，在井邊的泥土上來回扒拉，還時不時瞥兩眼地上的貓，那眼神，很是怨念。
    此時，尚青也十分鬱悶，銀子沒賺著，還得挖坑，費力不討好。
    尚青在一邊挖土，斐耀看得有趣，可無意間轉頭，目光落在貓的身上，愣了愣，湊近兩步，盯著貓額前的淺印，眉頭緊鎖。
    方才他們二人都沒注意，沒想到……
    尚青挖土挖的辛苦，想叫斐耀幫忙，一回頭，卻見斐耀正盯著那貓，不知在想些什麼，臉上帶著疑惑。
    尚青走近，“怎麼了？”
    斐耀蹲下，點著下巴，道：“我想試試。”
    尚青不解，“試什麼。”
    斐耀一指貓的額頭，尚青狐疑的看了斐耀兩眼，便也湊近去看，當目光落在貓的額頭上的那道淺印時，也明顯愣了一下，這貓的頭上似乎有字。
    “這是……”
    “相傳，世間有一精怪，為九尾貓，額前生字，此字為緣。”
    若不是斐耀說，自己還真沒注意到，這貓雖然現在皮肉都已腐爛，但額頭上的皮肉倒是尚存，那字也清晰可見，是個“命”字。
    尚青下意識的看向斐耀，就見斐耀已經伸出一隻手，覆在貓的額頭上，手掌與額頭間霎時泛起一陣紅光，而斐耀手腕處的刺青則顯得更加殷紅。
    尚青皺眉，按住斐耀的手腕，難得正色道：“住手。”
    斐耀轉頭，與他目光相對，沉聲，“怎麼。”
    尚青握著斐耀的手緊了緊，道：“你不能殺它。”
    斐耀明白尚青在擔心什麼，安撫一笑，“一隻貓而已，無事。”
    尚青依舊看了斐耀良久，似在思忖著他的話，之後，手才慢慢鬆開。
    手鬆開的瞬間，貓的周身瞬間被紅光包圍，尚青一直緊盯著斐耀的一舉一動，目光沒有移開半分，片刻後，貓的身體抽搐了兩下，就再也不動了。
    斐耀將手慢慢移開，和尚青一起向後退了兩步，等了片刻，二人都聽到井裏發出了聲響，似遊蛇吐信，仿佛有什麼在井中抽離。
    不一會兒，井口處飄出了一縷縷白霧，飄至空中凝結成團，一共八個，二人看著，隻見這幾團霧氣在貓的身邊留連片刻，便潛入地底，消失無蹤了。
    尚青疑惑地看向斐耀，斐耀解釋道：“我賭的就是這個，井中怨氣不單單是這貓的一命就能壓製住的，那人必是將這貓的其餘八命都封在井中，才能和厲鬼抗衡。這些是那貓的其餘八魂，加上我方才吸走的一魂，正好九魂，九條命，一命不差，全被施術的人用在了鎮壓井中的厲鬼上。”
    尚青點頭，“如此說，這貓活很久了。那人居然能用九命貓來施貓鬼術，真是有兩下子。我過去聽聞，九命貓，百年增一命，修齊九命，需九百年，而後才修九尾，失一命得一尾，九命俱失，九尾方齊，可成佛成仙。”
    “是啊。”斐耀讚同道。
    尚青沉思片刻，“你說，這貓之前的記憶盡失，是不是也與它被封住八魂有關。”
    “有可能，不過現在陣法已破，就看它醒過來時能不能記得了。”
    院中靜了片刻，尚青左右看看，疑惑道：“你有沒有覺得變冷了？”
    斐耀點頭，看著那口井，“沒了那貓，井中厲鬼沒了禁錮，自然猖狂。”
    此時院中，比起二人來時，冷霧更重，井邊更甚，二人站在院中，而井邊的貓已被濃霧淹沒。
    不多時，二人耳邊都傳來了一聲聲尖獰的笑聲，聲聲鬼笑，令人膽寒。同時，二人眼前一道道鬼影閃過，有孩子，有大人，男的，女的……都圍繞在二人身邊，好幾次，尚青都覺得似有人在耳邊歎息，哭叫，有時，甚至一轉臉，都能看到一張張慘白的臉與自己擦肩而過。
    二人倒是鎮定，不過也由衷覺得這鬼確實了得。
    尚青搖搖頭，感歎，“這鬼養的實在漂亮。”說完，就聽身邊斐耀笑了幾聲，可笑中透著肅殺，尚清知道這鬼已經將斐耀惹毛了，便伸手，抓住斐耀手臂，以示安撫。
    可這一抓不要緊，尚青隻覺抓住了一隻冰冷粘膩的手，而且手還十分臃腫，似能擠出水來。尚青一驚，連忙鬆手，再一抬頭，卻直接對上了一張碩大青白的女人臉，尚青認出，就是井中那女鬼，因為周圍霧氣太大，這女鬼臉就像從霧中探出頭來一般。
    隻不過，對視沒兩秒，尚青腰間就覆上一隻手臂，身邊人帶著他縱身一躍便上了屋頂。在屋頂上站定，尚青看了一眼身邊的斐耀，見他正打量著下麵院中的一片濃霧，眼中一片寒意。
    “你待在這兒。”斐耀對尚青說完，就躍下屋頂，而院中的濃霧卻隨斐耀的落下而淡了不少，至少尚青現在能看見，院中的斐耀直接落在女鬼身邊，一把掐住女鬼的脖子。
    原來，斐耀還在為地府賣命的時候，尚青有幸見過幾次斐耀殺鬼時的場麵，可謂幹淨利索，絕無活口。
    這次依然，眼見斐耀手腕處的刺青，刺出道道暗紅的似藤條搬的花瓣刺入女鬼的脖頸，女鬼如求生般掙紮，亦是徒勞。
    正當斐耀將女鬼死死製住時，井邊卻響起一道陌生低沉的男聲。
    “讓開。”
    斐耀像一旁望了一眼，嘴角輕挑，陡然鬆了手，而花瓣也如有生命般縮回了刺青當中。而女鬼剛剛落地，卻又被轉眼襲來的龐然大物一把撲住，尖利的爪子，刺進女鬼的皮肉連帶魂魄當中。
    尚青在屋頂上看得真切，此時院中的異獸，就是方才被斐耀吸走第九條命的貓，現在這貓雖九命俱失，卻如鳳凰涅槃一般，化成了一隻大貓，足有一人高，且通體雪白，身後九尾。
    九命貓按住女鬼，發出了一聲聲類似獸的嘶吼，十分悲切，院中草木皆枯，風過似泣。
    隨著一聲聲的悲切，九命貓身後化出了一幅幅昔日景象。
    尚青此時已一躍下了屋頂，落在斐耀身邊，二人明了，這是九命貓的回憶，是這院中早已被塵封的繁榮歲月。
    二人見女鬼漸漸安靜，微訝，這貓竟是想……
    隻見女鬼的駭人皮囊漸漸褪去，慢慢的變作和生時一般的俏麗容貌，眼中的陰冷不再，隻是臉色微白。
    院中的濃霧也已散盡……
    待到女鬼的身影逐漸透明消失，九命貓才垂下毛聳聳的大腦袋，似在失落懊悔。良久，才看向二人，“所有人因我而死，我修九魂，卻隻能渡化一魂。”
    二人沉默許久，也不知說些什麼。
    “你日後有何打算？”尚青道。
    “報仇。”
    二人對視，斐耀問，“你記得那人？”
    九命貓垂眸，用爪子蹭了蹭地，“我隻記得那人的氣息。”
    尚青一笑，“既然不記得，就日後再說，你且隨我回塵緣道。”
    九命貓抬頭，望向尚青，又看了看斐耀，眼神中透著驚訝。
    斐耀似早就料到尚青有此打算，在一旁依舊沉默，而尚青則笑眯眯道：“你看你也沒有去處，而且我們也要找那人，等找到了，人留給你，可好？”
    九命貓依然不語。
    而二人已經走到門邊。
    尚青見他不動，回過頭道：“況且，這次的酬勞你還沒付。”說完，尚青就已被斐耀攬著，走出府去。
    九命貓望著二人的背影，猶豫片刻，才跟上，走了兩步又回頭看著舊時輝煌的宅府多時，才又化作一隻黃白相間的小貓，走在空蕩蕩的街巷上。
    前麵，二人已走出一條街去，才見地上映出又一道被月光拉長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