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少澤走的悄無聲息，石寒水也突然失了去醫院的興趣，開始自覺聽話，整日跟著石決明學習、背書。
    他想過了，他要好好跟著師兄學習，撐起這個醫館，這樣師兄就可以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情了，即便師兄所追求的事情會有危險，但那是師兄的心願，他就會盡力讓他完成不能成為師兄的絆腳石。
    “這裏”石決明站在石寒水身後從頭開始輕點他身上的穴位讓石寒水來答
    “百會、神庭、太陽、耳門、晴明”每點一個穴位，石寒水就說出穴道的名字，說錯了石決明就多點幾次讓他想
    “今天先到這，明天繼續，去玩吧”點到尾閭穴石決明順便拍了拍石寒水的屁股，哄小孩似的說道“明天奇經八脈也要考你”
    “哦”石寒水答應一聲拿著書準備去後麵繼續努力
    “大夫在嗎？”前堂有人喊道
    石決明叫住石寒水“跟我一起去前麵看看”
    石寒水點點頭跟著師兄去了前麵，一對夫婦領著一個小男孩正在四處張望，那夫婦兩個樣貌隻是普通，可是那男孩子長得真是漂亮，皮膚清透白皙，唇紅齒白，隻是那大大的水靈靈的眼睛裏很是暗沉。
    “大夫，您……您給我兒看看”那中年男人一邊說一邊抬起那孩子的手臂慢慢的把袖子拉開，露出孩子白皙胳膊上幾個又大又紅的膿瘡。
    石寒水上前一步“這是怎麼回事？怎麼這麼嚴重？”
    石決明皺眉攔住石寒水不讓他跟那個孩子有接觸，定定的盯著那夫婦二人語氣中罕見的有了怒火“這是怎麼弄的？”
    那婦女一見石決明反應，就知道自己的猜測中了，悲切的捂著臉哭了起來
    那男人顫抖著雙唇“這是……這是那髒病嗎？”
    石決明點點頭質問道“他才這麼小，怎麼會染上這種病的？”
    “都是那個畜生，畜生啊……”那婦女軟倒在地低聲哭道
    “跟我去後堂”石決明道，然後又對石寒水說“你看書去吧”
    “我要聽聽”石寒水畢竟也在醫館長大的，剛開始是沒反應過來，這會兒也明白是什麼病了，看著那秀美的孩子，心疼的無以複加。
    石決明沒硬讓他離開，歎息一聲讓他跟著了。
    “他上學的書院裏有一個看門的畜生，不知什麼時候盯上他的，有一天他很晚回來，衣服都破了……我就知道，就知道”那婦女一邊說一邊哭“這也就算了，可是為什麼，為什麼要染上這種病啊？我家孩子聽話又好學乖得不得了……”
    “沒報官嗎？”
    “反正那人得了這病遲早要死的，我就看著他爛到死，可憐我的孩子，他才這麼小，什麼都不懂”
    “我想給他全身檢查一下”石決明道
    那婦女哭得更大聲道“他那裏都爛了……怎麼辦啊石大夫？你就給他一個痛快吧，我求求你了”
    石寒水眼淚啪啪往下掉，為那個漂亮的孩子也為無路可選的父母。
    石決明慢慢蹲下身看著那孩子的眼睛，慢慢握上他的手，那孩子的瞳孔已經跟正常人不一樣了，精神也可以看出是有了問題，時日不多了……
    石決明柔聲道“孩子，你是不是很疼很難受？”
    那孩子張了張嘴小聲道：“疼，難受”
    梅毒所帶來的一係列症狀都是常人不能承受的，從生殖器開始到全身的潰爛，大小便的失禁，長時間的嘔吐，痙攣疼痛，精神上會出現的狂躁憂鬱遲鈍，這麼小的孩子，真的不該承受這些。
    “對不起，哥哥也幫不了你，不過這一切會很快結束”
    石決明站起來對那對父母說“你們走吧，把他留下”
    “這……怎麼行？”
    石決明把那對夫婦叫道外邊小聲道“你們就當他已經死了吧，一個月之後再來……我把他的骨灰交給你們，你們知道他這樣的……要燒掉的……而且越到後期，你們接觸他就會越危險，你們回去後把他所有用過的東西燒了，接觸過的東西都用沸水和烈酒反複洗煮擦拭幾遍”
    那對父母糾結許久又哭了許久，留下一些錢，依依不舍的離開了，雙方都知道這些錢治病根本不夠，但是他們掏不出更多，石決明也不會要很多。
    石決明給那孩子號脈之後開了藥，又拿著一張單子交給石寒水“這幾種藥你去醫院買回來”
    石寒水拿了單子抹抹眼淚“師兄，你為什麼要把他留下啊？不是說會有傳染的危險嗎？”
    “但是如果被那對夫婦領回去，他們都會有感染的風險，那對夫婦一定不止他一個孩子，小孩子沒有什麼抵抗力，會更容易感染的，至少在我們這裏，我們可以隔絕感染……也讓他在最後的時刻少一些痛苦吧，他的事你不用管，我親自照顧，你別搶，我有經驗知道怎麼保護自己”
    石寒水點點頭，石決明抬手抹去他眼角未落的眼淚“小石頭，這世上有很多無何奈何的事情，有很多大夫和醫生都治不好的病，以後你還會看到更多”
    石寒水一頭紮在石決明懷裏“可是他還那麼小，我真的想治好他”
    “生老病死都是人之常態，別哭了，快去買藥吧，這些藥可以讓他不那麼疼”石決明拍拍石寒水的腦袋，石寒水點點頭順便在師兄衣服上抹了一把鼻涕眼淚，去抽屜裏拿了些錢走了。
    石決明無奈的搖搖頭往後一轉便看到那個孩子正透過門簾看他，於是走進去蹲下身道“你住在這兒不用擔心，我會照顧好你的，那是我師弟，跟你一樣還是個小孩子呢，對了，你叫什麼名字啊？”
    “月明”
    “月明，很好聽，你家裏還有其他弟妹嗎？”
    “還有星耀和陽朔”月明嘴角露出一絲微笑“他們很調皮，不過我已經很久沒跟他們一起玩了”
    “月明，你有沒有怨恨過為什麼會是自己遇到這種事情？”石決明見他性格溫和，講話懂禮，想起他父母說他學習很好，便知他年紀雖小卻心思通透，想跟他多聊一些
    “石大夫剛剛不是也說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嗎？那這些苦難也是人之常情，人生在世不可能事事順心，總會遇到不好的，隻不過有些輕一點有些重一點，我則是最倒黴的那種而已，就算現在不死，這亂世之中日後也未必會比現在輕鬆多少，想想……竟然也覺得解脫，隻是活著的最後還給人添了麻煩讓父母傷心，有些慚愧……”
    月明的這些話雖然是消極到極點，但是石決明仔細想想莫名覺得自己還不如這個孩子想的透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