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於校長、徐書記、魏主任三人一起到教導處。於校長告訴黃一民學校已經決定聘用他。問黃一民家裏都有什麼人，有什麼要求。希望他安心在這裏好好工作。
    黃一民站起來拘謹地回答說：“家裏除了父母，還有一個五歲的女兒。沒有什麼要求，讓我教哪一科都行。”
    天子中學的宿舍，在從學校走過江橋的不遠處的道旁，口朝西匸字形磚瓦結構的兩層樓。後樓是白色，其它兩麵是紅色的二樓。中間靠後樓，有一棟磚瓦結構正南的平房，是夥房。
    總務老孫頭把他領到宿舍，安排在南趟紅樓一進門左側第二間房。給了鑰匙，臨走老孫頭嚴肅地對他說：“剛解放，社會很亂，什麼人都有，學校裏也竟是黃花大姑娘，你單身可要好好把握住自己！”
    黃一民嘴裏應允是是，心裏卻在斥道：“這老家夥說話咋這樣冒冒失失，用什麼眼光看人。”
    房間八九平方米大，宿舍冬天燒火牆。北窗，靠西牆有一張床。黃一民找來笤帚打掃一下，到街裏買來被褥、日用品，已經是黃昏。他坐在窗下學生桌旁的凳子上閉目養神，等時間到了去食堂吃飯。
    自從離開家，一閑著沒事，就想起妻子和孩子。黃一民打開背包，拿出全家人的照片仔細地看著，心裏一陣陣酸楚。
    別夢依稀在眼前，淚水涔涔思故園。
    土改工作隊肯定早就進莊了，不知他們母子現在是否平安。遠隔千山萬水，隻能送去默默的祝願。他暗暗下決心，無論什麼情況下一定要堅持活著，條件允許的時候好回去看望他們。
    現在剛剛在天子中學落下腳。要想長期待下去，必須夾起尾巴做人，事事處處好好表現。為此黃一民給自己立下三條行為準則：第一條：言必三思，對人處事和諧友好。第二條：努力工作，做業務的尖子。但絕不爭名譽地位。第三條：要求進步不前不後，對共產黨不冷不熱，中庸求平安。
    他正在沉思凝想，突然聽到敲門聲。黃一民趕忙把照片藏在筆記本裏，放進背包，起身去開門。
    袁放手裏拿著兩條幹明太魚，一包泡菜，一大瓶散裝白酒，擠進來說：“大書法家，有幸與你成為同事，實在是高興。準備點酒菜，一同慶祝慶祝。”
    黃一民不願多接觸人，尤其像袁放這樣的狂徒，可已經來了隻能奉陪。他一邊接過酒菜放到桌子上，一邊對他客氣地說：“跑前跑後的幫忙，本來應該我請，讓你破費實在是不好意思。”
    “一樣，一樣。不用客氣！”袁放大咧咧地說。
    二人中間擺上學生桌，相對而坐。剛到這裏安家還沒有酒杯，黃一民拿來兩隻碗。
    袁放打開瓶蓋，往碗裏倒上酒。舉起酒碗高聲道：“祝老兄，在天子中學一鳴驚人，步步高升。幹！”袁放與黃一民碰碗一飲而盡。
    “哪裏，哪裏。新來咋到沒有教學經驗，還靠你和各位老師多多指教。”黃一民擺擺手說。
    他夾起一筷子泡菜，放到嘴裏吃，又鹹又辣，嗓子眼直冒煙。黃一民伸伸舌頭不敢再去碰，掰一半明太魚撕著吃。
    兩位一邊喝一邊說，天南海北國內國外無話不談，漸漸酒足話糙。
    黃一民瞪眼瞅著袁放疑惑地問：“在教導處室，聽走廊裏有人跑著大喊：‘體育老師打死人了，救命啊！’是怎麼回事？”
    “這在天子中學老生常談，不算事。那個學生叫陳凱。一年二班的，學校出名的刺頭。上體育課學廣播體操，他懶洋洋地隨便做。體育教師王雨生讓他認真點，宋毅仁幹脆胡亂地掄胳膊踢腿，王老師生氣地奔他走去，宋毅仁扭頭就向教室跑，從走廊東頭跑到西頭，喊體育老師打死人了，救命啊!”袁放晃著一根指頭說。
    “這麼調皮！”黃一民道。
    “這算什麼，有的學生做出來的事讓你想象不到。二年一班有一個叫宋毅仁的學生，走道碰見女學生，就上去親臉蛋子一口。老師問他為什麼這樣做，他說帶頭打倒封建主義。
    一年級還有一名女學生，暗暗地跟班主任對立。不打不鬧，表麵上看還表現不錯，一天午後，趁辦公室沒有人，偷偷把尿倒在班主任的茶杯裏。你說多可惡。”袁放無奈地搖搖頭說。
    黃一民理解地道：“現在廢除封建禮教，提倡解放思想，有的學生理解得不正確，這也是正常的。學生就像一棵樹，修修剪剪才能長成材。在教師的教育培養下，都會一天天好起來。”
    “哦，沒想到你思想這樣進步！是共產黨員吧？”袁放端起酒碗問。
    黃一民搖搖頭說：“哪裏哪裏，平民百姓。喝酒，喝酒！人生有酒終需飲，莫使金尊空對月。”
    二人碰碗又幹掉。
    袁放喝多了，自己倒酒猛地幹兩碗，趴在桌子上放聲大哭。
    黃一民不解地拍拍他的肩膀問：“袁老師，怎麼的了，這樣傷心？”
    “我心裏有恨哪，不共戴天的仇恨！”袁放用拳頭擂著桌子喊。
    黃一民安慰他道：“有什麼苦楚，說一說，說出來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