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過後，王穆就一直陪著聞明養身體，照顧她衣食住行，誰也不管，誰也不問。
    除了偶爾去看看莫小棋的傷情之外，幾乎是足不出戶。
    幾天之後，鳳寧逸派人請了她。
    “撲通”一聲跪，聽得王穆那半聾的耳朵都覺得響，眉毛一皺，“鳳陽你……”，是個什麼意思。
    眼睛還沒看清楚，就看見人腦袋直往地下磕，像是不要錢一樣的清倉大奉送。
    鳳陽一腦門子朝地板砸下去，雙手平貼腦袋兩側，俯身行大禮。
    “咚！”的一聲巨響，驚得王穆是兩腿一縮，看見他在磕頭，又想跳下去攔住他，伸手縮腳的樣子，一時有點滑稽。
    顏若夕這時開了腔，“長嫂如母，三嫂受得”，攔住了她的動作。
    王穆真是“心驚膽戰”的看著鳳陽硬生生“磕”了三個頭，咽著口水，看了一眼不說話的鳳寧逸，發現他麵無表情，又轉了回來。
    “嫂嫂在上，一恕愚弟鳳氏允爾教子無方之罪！”，鳳陽說完了這一句，又磕了一個頭。
    王穆聽著那聲狠狠的“咚！”，心也跟著抖了一下，再看他腦門上模糊的紅，突然有點心疼了。
    “鳳……”，嘴巴剛張，手背上就突然出現了一隻大手。
    細長白皙，骨節分明，雖然有些涼，卻比她的溫暖。
    王穆閉了嘴。
    “二恕愚弟管教不嚴之罪，傷及嫂嫂金儀”，鳳陽說完，又是一拜。
    王穆聽得直皺眉頭，瞧著他額頭上緩緩流下來的紅色，抿嘴忍著。
    “三恕愚弟冷血於世人，致使穀內損毀，傷重無辜之人”，鳳陽伏地磕拜，額上的血染紅了麵頰和地麵。
    “行了！”。
    王穆忍不住了，袖子一揮，“磕夠了就給我起來！”，告訴自己別生氣，可是話裏還是帶了火氣。
    鳳陽直起身，望著王穆，“允爾罪無可恕，逆子靈書死有餘辜，嫂嫂切莫氣壞了身子”，眼眨也不眨，任憑血流進眼裏，染紅了瞳孔。
    王穆一陣心驚肉跳，一手撫上心口，一手拍向扶手，“還不起來！？”，眉毛飛挑，“讓我請你是吧？”，話是這麼說，人卻沒起身。
    鳳陽怕她又氣著，忙提衣擺趕緊起身，嘴上連說：“嫂嫂莫氣，嫂嫂莫氣，鳳陽知錯！”，往前移了兩步，規規矩矩的站著，垂眼看地。
    王穆無奈的閉上眼，手輕輕拍著胸口，真是怕自己氣吐血，到時候又是一陣亂。
    “行了，你知道自己有錯就行了，也承認有錯，可以了”，慢慢的吐出氣，“我原本就沒什麼立場責怪你，隻是覺著失望，說了些重話，你們……”，眼神飄了一圈，“都別放在心上”，緩緩呼了一口氣。
    鳳陽沒說話，安靜聽著。
    “咱們對不起的是小明，要道歉，也該是對她”，王穆話說幾句，又突然覺得沒有意義，抿了嘴，轉了話題，“你既然教訓了靈書，也該和小棋談談了，你們可是好幾天沒說話了”。
    一說到這個，王穆都不知道是該擔心還是該笑，這姓鳳的男人都是這種，我生你的氣，所以我不想理你，但是我依然要照顧你，可是我就是不想跟你講話，因為我在生氣。
    鳳陽看了她一眼，又低下頭，沒說話。
    王穆皺著眉看他那一臉的血，不知道是不是基因好，腦袋磕破了血也止的很快，所以這會兒幹在臉上莫名有點嚇人。
    “過來”，王穆發覺自己現在張嘴就想歎氣，輕呼吸兩下，忍住了。
    鳳陽聽話的往她跟前挪了兩步，離她不到兩尺遠。
    王穆拿起一旁的帕巾，就著茶水打濕，看他直楞個身子，“頭過來！”，不是打他自己手疼的話，早上手抽他了。
    鳳陽知道她要做什麼，頓了一下，還是乖乖的彎下腰，把臉伸到她跟前，不敢看她。
    臉一近，就看得更清楚，王穆聞著那股刺鼻的血腥味和那一張大“紅”臉，擰著眉頭，用力一擦，帕子紅了，白淨的地方也微微泛紅。
    鳳陽知道她有氣，由著她下重手，不吭聲。
    王穆搓了兩下就有點舍不得了，暗暗翻個白眼，動作放輕柔，仔細給他擦臉。
    “你自己算算你多大了，還是個孩子？做事這麼沒輕重的？”，擦一下一句嘮叨，忍不住還擰了他兩下。
    鳳陽悄悄看她一眼，還是沒說話。
    “孩子做錯了事，你們當父母的是有責任，可那罪過不該你們擔，都是他自己的問題，要罰要打也該是他”，王穆看著那一臉血殼子就心情不好，狠狠的擦了幾下。
    擦沒幾下手帕就全染紅了，王穆隻能又換了一塊，半碗茶水倒上去，浸濕的很快，又開始擦。
    “就你這辦事的腦子，你那什麼‘血鬼’、什麼將軍的名號是送禮走後門得來的吧？”，一說多就容易上火，下手又重了。
    鳳陽感覺著臉上的刺痛，表情沒變化，可眼神似乎有莫名的歡喜。
    顏若夕看一眼王穆氣鼓囊囊的樣子，再看看他三哥，嘴角的笑意透著輕鬆。
    王穆一個斜眼瞄過去，眉毛一挑，“笑？！”，手上一個“刺啦”，俊美的臉上又是一道紅痕，像是被貓撓了。
    “你還好意思笑！？”，一個沒忍住，上手就是狠狠一拍他的腦袋，“你看看你的好兒子惹出的這一堆破事兒！沒捏死你都算好的了，還給我笑？！”，說著又是兩個栗子，咚咚作響。
    鳳陽本來隻是忍著笑，被她連敲兩下，笑意直接傾瀉而出，咧開的嘴巴裏“嗬嗬”笑出聲。
    王穆往後縮了一下，心想這孩子是自己磕傻了還是被她打傻了，怎麼笑的像個傻子一樣，不會要她負責吧？
    沒好氣的白他一眼，繼續擦，擦了幾下覺得差不多了，一拍他的臉，“好了，起開！看著就討厭！”，嫌棄的很。
    鳳陽還是在笑，對她行了禮，“多謝嫂嫂”，往後退了幾步，在一邊乖巧的站著。
    王穆看了一眼，沒說什麼，隻是扭頭對顏若夕問道：“聽說靈書現在還昏迷？”，雖說是滿心的失望，可畢竟是親人，完全的不聞不問，不太可能。
    顏若夕先看了一眼鳳陽，語調淺淡，“有若夕在，靈書無恙”，擋下了致命傷，修養隻是時間問題。
    王穆苦著一張臉，“那京城那邊怎麼辦？”，想起了唯一一個還在那裏的人，“是要累死清遠二伯？”，莫名覺得他好可憐，還有她不知道哭沒哭瞎的香草徒兒。
    顏若夕瞧著她的表情，眼神掃過她身側的鳳寧逸，“靈書醒來養足幾日便即刻返京”，話沒說完，住了嘴。
    王穆像是愣了一下，呆呆的垂下眼，明白他的意思，到時候回去的，怕不隻一個人。
    “沒事，小明既然下了決定，那就是她的事，就能過好日子，我不會多擔心的”，王穆抿嘴一笑，表情多少有些溫柔。
    不擔心是信任，擔心是本能，至親分離，誰都會擔憂。
    顏若夕瞧她神色正常，不似有假，心上懸著的石頭，且能放下了。
    王穆看不清他的表情，可大概能猜到他的一些擔心，“放心，我不會再讓自己惡靈返生的”，食指晃一晃，“又一次就夠蠢了，再來第二次……”，轉頭看向鳳寧逸，歪頭燦笑，“哪裏對得起我的心上人呢！”。
    “噗！”。
    鳳歲堯剛進門就聽見這麼火熱的“訴衷腸”，沒忍住笑出了聲，引來兩道冷光，咽了一下口水，黏到顏若夕身旁，一副乖巧模樣。
    “喲！這小俊臉可是美呀”，屁股剛挨著椅子，眼睛餘光就掃到了鳳陽那張臉，本能就是吐槽。
    仔細瞧了瞧，“還是咱們羅妹會心疼人，一點都瞧不出呢！”，對著王穆就是一張笑臉。
    王穆看著那張模糊不清的笑臉，“大哥，您對我諂媚有啥用”，默默的補一句，“我又看不清”。
    鳳歲堯眼睛眨呀眨，笑容依然固執的黏在臉上，“無妨無妨，有人能瞧見就行”，眉眼一瞟，意味明了。
    王穆沒話接，看了他一眼，又轉回頭對著鳳寧逸，“快中午了，我先去花朝那了”，站起了身看著他。
    鳳寧逸眼神柔如晨幕，“好”，聲淡如水。
    王穆其實瞧不清，不過總能感覺到，摳摳鼻頭，“那我走啦！”，轉頭再對其他人點個頭，“走啦！”，揮揮袖子走了，背影呆板。
    鳳歲堯一臉好笑，眼睛瞧瞧鳳寧逸，再瞧向他的若夕，專心的瞧。

    作者閑話：

    這兩天好像都沒怎麼滿三千字，不過看在我有不少章節都超過四千、五千的份上，誇獎誇獎我唄~~因為快完結了呀！！想想就好激動，然而我好像沒時間續寫我手上的幾篇文……唉喲~真是……
    PS：謝謝大家的支持，明天見吧~~北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