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往事如土 第一百二十九章 皇後師傅,將軍師叔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270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王穆半躺在榻上,腰後枕著腰枕,手上編著已經編好了一半的紅繩。
“羅羅,你那個太學長的小不點兒學生還沒來?”,遊憩昨天傍晚不到就進了宮,吃過早飯就在花園裏陪著王穆看風景,喝茶吃點心。
“是啊,按理說應該是早上就要進宮了,怎麼都快中午了還沒來呢?”,王穆朝花園口看了一眼,沒有人影。
皇宮不是隨便想進就能進的,要先提前奏請事由,然後按時間進宮,如果來不了,也要上奏說明不能來的原因,不然的話,可不是“逾時不候”這麼簡單了。
雖說她是無所謂,可禮法是如此,她可以不遵守,其他人不能不行,否則隻會惹來不必要的口舌。
“香草從小就誠實守信,又很有責任心,說到的事情一定會做到,時間都過了快兩個小時了,是有點不太正常”,王穆覺得不該這個點了人還沒來,雖然許久沒見麵,可初見時就知道香草還是當初那個香草,除了更優秀了,什麼都沒變。
遊憩懶洋洋的吃了顆葡萄,“是不是出什麼事了?讓人去問問?”,準時的人不準時了,肯定是有問題。
王穆擠了一個鬼臉,“早就讓人去了,說定安平王府那邊送話回來讓我等等”,聳聳肩,覺得莫名其妙。
“讓你等?”,遊憩勾出笑,“沐清遠很有意思啊”,撓撓下巴,“是對你有敵意呢,還是有敵意呢?”,他這一手太明顯,想不懷疑都很難。
王穆停了一下手上的動作,偏頭看遊憩,“我總覺得沐清遠跟香草之間有點什麼,但是又說不上來”,主要是不敢往那方麵想。
遊憩不僅聰明,還更加了解王穆,眼珠一瞟,“你不會是認為沐清遠跟香草有……”,想了個恰當的詞,“兒女之情?”,眼裏還真有點驚訝。
王穆抬眼看看天,表情像是有點無奈,“怎麼說呢,如果是其他人,如果是在我們的時代,我覺得是不太正常的”。
一個成年的四十歲男子,和一個沒成年的十六歲少女,這種組合,要說萌,她真的會吐給你看。
王穆的眉毛擰成了毛毛蟲,“可沐清遠也算是鳳家人,更不用說曾經是個冷血無情的霸主,要是真的對香草有想法,你覺得我能怎麼阻止?”,頭疼。
遊憩挑了眉,“你怎麼就知道是他對香草有想法,而不是兩情相悅?”,說到這裏的時候嘴角有極細微的抽搐。
王穆無力的看她一眼,繼續編紅繩,“香草看他的眼神,怎麼說,就跟看一個恩人,一個長輩一樣,而他看香草的眼神……”,又想起了那個一閃而過的眼神。
“怎樣?”,遊憩有些好奇。
“像鳳花朝看姐你一樣,像鳳寧逸看我一樣”,王穆覺得有點擔心。
一提到鳳花朝,遊憩的臉色就有點冷,“吃人一樣?”,沒有用鬼來形容,可依然不是好詞。
王穆白她一眼,“姐咱能不能來個文藝點的?不然這樣下去的話,我就會天天想著他們是不是要把我們吃掉,吃掉,吃掉”,雖說是比喻,可講多了也是鬼故事啊。
“好吧”,遊憩聳肩,“那照你這麼說,香草可能是要受苦了,畢竟沐清遠可是他們當中,至今還身處江湖的人,血腥味沒少沾”,手段冷血到你無法想象。
王穆一想到這就頭疼,這才是她唯一介意的,並不是年齡,也不是身份,是沐清遠太過可怕,尤其是對單純又不在意世事的香草而言,弄不好就是噩夢。
“我就是擔心這點,而且我一直覺得沐清遠是故意讓我看見的,故意帶著香草來,故意不隱藏”,不然一個血雨腥風幾十年的人會藏不住那點心思?
遊憩“哦~~”著點頭,往後一靠,“那你還真是插不上手了,他那樣無非就是宣告,勢在必得”,定了死局。
王穆無力的搖搖頭,覺得心累,“所以我很希望香草能喜歡上沐清遠,能接受他,能夠快樂,那樣就皆大歡喜了!”,說著美好的幻想,嘴角卻沒有笑。
遊憩卻突然潑了她一盆冷水,“就怕沐清遠隻是單方麵的占有欲,而不是愛情,畢竟……”,殘忍的提醒她,“他家裏現在可還是有兩位侍妾的,如果他對香草是真有心,早該解決了吧?”。
王穆停下手,“我去,我怎麼忘了這個!”,一拍腦門,“難道他也想把香草收妾,然後是幾女共侍一夫?”,雖說在古代很常見,可是她很不爽!
鳳玄幾千年來那麼多的單身、獨身愛一人的風俗傳統,更不用說皇室裏頭的癡情男女了,他怎麼不學那個,偏就學幾個女人一把抓的!
遊憩攤手,“他如果真是這想法,你也不能拿他怎麼樣,如果香草願意,你就更沒辦法了,他們可都是古代人”,鳳玄的風氣再怎麼開放獨立也不是一個概念的思想,如何能指望他們理解溝通。
王穆頓時沒了話,不知道該說點啥,看了一眼綁在杆上的紅繩,好想歎氣。
結果那天一等,就是三天,第四天的早上,香草進宮覲見。
王穆之前幾次讓人去王府打探,傳回來的也隻是由大人抱恙,不方便見客。
她原本想通過鳳寧逸去施壓,可又一想,插手別人的事,不管好心壞心,都不見得是幫助。
人生不管多痛苦,都該是自己決定和經曆,親人、朋友和愛人,是陪伴你,而不是替代你自己。
“微臣叩見皇後殿下,殿下萬福金安”,由香草伏身行禮。
王穆不能輕易動,隻得向她招招手,“來來來,香草過來,不是說了私下不用君臣禮麼,我也不是皇後,喊我師傅就行,不用這麼拜我”,眼神掃過她的後頸,什麼也沒說。
由香草起身,輕點頭應道:“是,香草知道了”,慢慢的走到她跟前坐下。
王穆伸不直腰,就隻能半躺著,淺笑的看著她,“聽說你這幾天病了,身體怎樣了?”,單看氣色覺得還好,就是不知道身體是不是不舒服。
由香草像是被問住了一樣,有點愣,慢吞吞的說道:“香草已痊愈,多謝娘娘、師傅關心”,看見了王穆的眼神,立馬改了口。
王穆拉開笑臉,“那就好,那就好”,悄悄的打量她,“中午在我這吃飯吧?你師公今天不來,隻有我跟七姐在,好不好?”,幾乎沒有人不怕鳳寧逸,小丫頭也不例外。
由香草聽說鳳寧逸不會出現,小臉終於笑開了一點,“是,師傅”,聲音也明朗了。
王穆忍住笑,準頭看向遊憩,“姐,這是香草。香草,這是師傅的姐姐,你可以喊她遊師叔”,為兩人做介紹。
由香草一聽到是師叔,趕緊起身,朝遊憩行了重重的一個大禮,“香草拜見師叔”,神情真誠又慎重。
遊憩輕挑眉,對上王穆的眼神,“嗯,起來吧”,搖頭淺笑,服了她了。
一個皇帝師公、一個將軍師叔,這麼大的靠山,怕是誰也不敢輕易動了。
王穆不著痕跡的衝她眨了眼,又轉向由香草,“香草來,坐”,輕拍拍榻沿。
由香草起身應道:“是”,端正坐了上去。
王穆和遊憩輕輕交換了一個眼神,“從你上任開始,師傅一直都沒有機會跟你好好聊聊,這幾年過的怎麼樣?在安平王府過的可還好?”,想了一下,還是問了目前最緊要的,“可有性子不好相處的人?”,婉轉的起了開頭。
由香草垂著下巴,仔細的想著,“啟稟師傅,香草這幾年過的很好,衣食住行從未有慮,王府的人都待香草很好”,聲音和臉色一樣,明朗又平靜。
王穆又看了遊憩一眼,“那沐清遠對你可好?”,拐彎抹角實在是不適合她,還是直接來吧。
由香草在聽見沐清遠的名字的時候,像是停頓了一下,眉間有淺淺的褶皺,“安平王殿下對香草有施救之恩,有知遇之恩,更有栽培之大恩,對香草照顧有加,香草銘記在心,致死不敢忘”,一條一條說著,像是放在了心上許久。
嗯?王穆看向遊憩,這算是離題了吧?
遊憩輕眨眼,看來他倆是真的有問題。
王穆露出淺笑,“那香草你告訴我,你覺得沐清遠這人如何?”,怕她又說恩情,又補了一句,“不談恩情,隻論其人”,要是還是那兩句話,她也是沒轍了。
由香草的腦袋又低了些,嘴巴輕輕蠕動,卻是不開口。
王穆暗暗挑眉,這麼難以啟齒?到底是什麼樣的話,讓她這麼為難。
“香草,無妨的,無論你說什麼,這話都出不了隱華宮,更不會有任何外人能知曉,你放心說”,依照香草的性子,十之八九是大逆不道的話,才讓她難以啟齒。
由香草抬頭輕輕看了她一眼,看見她眼裏的溫暖,十分的信任她,又低下頭,手指輕輕的揪著衣袍。
“安平王殿下位高權重、智勇雙全,是時間難得一見的美才俊傑”。
“但,卻無仁愛同德之心,視人命如草芥,為人冷酷無情,行事更是殺妻求將而不擇手段”。
“若人傷他一分,必以十分相報,心思闊如滄海,沉如夜幕,令人難以親近”,不知道是不是一直埋在心裏很久,由香草說的幾乎沒有停頓。
王穆不驚訝才是有鬼,她從未想過香草對沐清遠知道的那麼多,了解的那麼清楚,“那,你對他是何看法?”,徒然升了一股不好的預感。
她一問,由香草頭更低了,脖子幾乎成了九十度,聲音也更低了些。
“香草,避之若浼”,思考了再三,終究是說了出來。
完了,王穆衝遊憩打信號,這下子都有的受了。
遊憩靠著椅背,眼裏雖有驚訝,卻多了些對由香草的欣賞,這麼小的年紀,竟能把沐清遠看的這麼透,還能不栽在他手裏,也真是大本事了。
“所以”,王穆不知該怎麼說,又看了一眼她的後頸,掩去歎息,“你對他並無兒女私情了?”,她的香草依然是當年的香草,可卻已然是慧根藏心,萬般不說了。
由香草似沒有想到她會有此一問,頓了一下身子,緩緩抬起頭,眼神定如磐石,“安平王殿下對香草有恩,香草此生願能結草相報,終身跪其左右,以報大恩!”,說出來的想法,是她早已做下的決定。
王穆微張了嘴,一口氣久久不能吐出,不好的預感成了石頭,壓在她心口讓人發悶。
遊憩輕挑了眉,也沉默了。
“你不是說你的小學生單純又木訥麼?現在看來,她是什麼都知道,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啊”,遊憩靠著樹幹,含著樹葉,言語姿態有些風涼。
王穆吐出一口悶氣,“是我忘了一些事情,單純木訥不是傻,更不是笨”,想起那些日子裏的香草,“如果她真的是傻,又怎麼可能把別人十天做好的事,一天就給做齊全了,還是最好的”,淡淡的笑了。
執著、堅韌、專注、努力,有了這些品質,就是個真的傻子,也能有一番作為了。
遊憩拿掉葉子,嘴裏有些澀,拿起了茶杯,喝了兩口去去苦味,“那脖子後麵的吻痕你也瞧見了,沐清遠擺明就是讓你看的,但是又不想壞了香草的名聲,留在了一個隻有香草低頭行大禮的時候才能看見的位置”,無聲搖搖頭,“對於他那種人來說,應該就是愛了”,雖然她不敢苟同。
“可是照這麼看,香草都跟他都有親密關係了,卻還是這種想法,看來一個似乎是真情真意,一個卻是無情無心哦,嘖嘖嘖”,突然想到點東西,遊憩莫名的笑了。
“她這點還真是跟你有點像,都是看的透透的,原則和信念上的不認同就怎麼都無法喜歡那個人,無論他是愛你入骨,還是虐你下地獄,不愛就是不愛,‘死’都強不過啊”,多少也有點可惜那個小姑娘,
王穆心一抖,扭頭瞪她,“姐,你別嚇人好不好!”,她現在真是見不得這種事,什麼死啊活的,聽了都覺得瘮人。
遊憩抿嘴挑眉,“難道你沒有這樣想過?”,反問她。
王穆一下子無話可說,偏頭看向花園盡頭的夕陽,沒有熱度,卻依然讓人有些睜不開眼。
“姐”,王穆喊了遊憩,“你說我管還是不管?”,沒了主意。
遊憩咂了一下嘴,也抬眼望向那輪夕陽,“那是他們的人生,好壞都是他們的事,你如果插手管了,你怎麼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幫倒忙?”,涼涼的哼出一口氣,“你就做你能做的吧,問心無愧的那種”,多了,無益。
王穆抱著靠枕,抿著嘴,沒再說話。
作者閑話:
存稿存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