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姨母！靈書有罪！請姨母責罰！”，鳳靈書撲通一聲跪地，跪趴在地上，身上有著若有似無的藥香，不敢看王穆。
    王穆聽著那聲脆響的跪地聲，要是換成平常，她肯定會心疼，可現在，她想打人。
    王穆一到冬天就是裏三層外三層，穿著寬大又厚重的冬袍坐在椅子裏，顯得人很小巧，白皙紅潤的臉蛋卻帶著一股寒氣。
    雖說她身體很好，顏若夕也給她調養了很久，可她畏寒的毛病並沒有完全緩解，加上她又喜歡吹涼風吃冷食，所以就是進了屋內，也很少脫外袍。
    “哦？”，王穆勾起沒有笑意的弧度，“錯在何處？”，不冷不淡的問他。
    鳳靈書咽了一下口水，覺得回去再受清遠皇叔的責罰都比在這對著姨母來的輕鬆。
    “靈書一時好奇頑劣，對堯皇叔下了藥，引發了……今…日…的禍端”，話越說越小聲，到後麵一句的時候，幾乎沒了聲音。
    王穆看著他心虛又慚愧的模樣，就知道自己猜對了，他們讓靈書來她這賠罪，估計也是沒人知道該怎麼告訴她。
    “什麼藥？”，事要問清緣由，話要說清條理頭尾才好定奪，王穆不想不明不白的責怪任何人。
    鳳靈書的頭更低了，舔著嘴唇，還是咬牙說了出來，“……春藥”，說完，頭又往下低了些。
    王穆歎了氣，閉眼沒說話，心裏是有火氣，可早就沒那麼大了，畢竟她一開始就猜到了，心裏也有了準備，隻是覺得很無奈，很難受。
    鳳靈書聽見她的歎息，嚇得渾身一抖，吞咽兩下口水，想抬頭看她，又不敢。
    “你可知道你為何有錯？”，王穆又問他。
    錯誤已然犯下，事實就不會更改，現在更重要的，是解決錯誤，和認錯的態度。
    鳳靈書見王穆還願意理他，慌忙抬起頭，帶著些些的討好和深重的自責，“知道知道，靈書知道！”。
    王穆沒說話，冷淡的看著他。
    “靈書太不懂事端重，隻因好奇便冒然對人下如此傷人藥物，若是害及旁人，實屬天理律法不容！”，鳳靈書一條一句的將自己的錯誤列出來，就怕她更生氣。
    “靈書仗著長輩的疼愛，對堯皇叔下藥，是大不敬！害了若夕皇叔受如此大辱，更是大罪大錯，靈書實無顏麵辯駁，願承受一切責罰！請姨母責罰！”，沒有求饒和狡辯，鳳靈書誠懇的承認錯誤，請求責罰。
    王穆靜靜的看著他，算是鬆了一口氣，她除了擔心若夕之外，也在擔心靈書這孩子會不會不知悔改，根本意識不到自己的錯誤，而他的態度，讓她有了欣慰。
    “大錯已然造成，你認錯是本分，受罰是應當，姨母很欣慰你是真的認識到了錯誤，沒有恃寵而驕，更沒有將他人踐踏在腳下”，王穆淡淡的說著話，鳳靈書恭敬的聽著。
    “你清遠皇叔白日已經罰過你，而我卻沒有，現下，我要你將之前的責罰再受一遍，你可有怨言？”，王穆知道自己或許有些苛刻，可她是長輩，是他半個娘親，這樣的大錯，不罰不行。
    鳳靈書恭敬的磕頭行禮，“靈書多謝姨母教導！心甘情願領罰！”，說完又對她磕了個頭，“靈書感恩姨母責罰！”，跪直了身子，雙眼透亮的望著她，“讓姨母費心煩憂，靈書實在不孝！”。
    王穆鼻尖一酸，感慨這孩子的好，想起不知是否還在人世的七七，臉上終於有了微笑，“姨母也感謝你如此好的長大”，好的讓人開心，好的讓人心疼。
    鳳靈書望著她慈愛的眼神，心裏不住的發暖，眼睛突然覺得有些燙，低頭行禮跪拜，“靈書亦歡喜有二位姨母的疼愛，夜已深重，還望姨母寬心早些休息，靈書告退”，撩袍站起身，恭敬的再對王穆行禮，緩身離開。
    王穆眼裏有著溫柔，看著他離開，微笑慢慢的收起，想著她那個傻弟弟，忍不住又歎了氣。
    自那天起，顏若夕平靜的像是什麼也沒發生過，就是當麵見著了鳳歲堯，也是一如既往的對待，這讓所有人都覺得有些不安。
    而鳳靈書因為做錯了事，除了仗棍受罰之後，直接被送往鳳家祖祠，閉關苦修四十九天後，才準他回來。
    鳳歲堯則是被幾個兄弟輪流看護，一邊是保護他養傷，怕他半路死了，另外一邊則是怕他一個想不開，主動跑去“送死”，那時候可就真的是神仙都救不了了。
    王穆也知道現在這種“平靜”的狀況是有問題的，可是她沒有多加幹涉。
    他是個成年人，不管事情是不是他的意願，既然都已經發生了，而他選擇了這種“處理”方式，自然有他的考量和理由。
    她這個姐姐能做的，就是在身後看著他，守護他，隻要需要她，她就會在。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顏若夕還是那麼平靜，與往常無異。
    其他人看這一切似乎往好的方向發展，也就慢慢的恢複了正常生活，放鬆了警惕，在所有人幾乎都快遺忘這個“錯誤”的時候，又出事了。
    “上次是下藥，這次便是酒醉麼”。
    王穆剛進門，就聞到刺鼻的血腥味，幾乎讓她當場吐出來，趕緊用袖子捂住口鼻，就聽到顏若夕的聲音，心下一麻，快步往裏走。
    進了裏屋一看，倒抽了一口涼氣，怎麼會這麼嚴重？又出什麼事了？
    隻見鳳歲堯衣衫不整仰躺著，身上好幾處劍傷在不停的往外湧血，被衣物遮蓋的地方更是染得鮮紅，有氣無力的半躺在椅子上，嘴角掛著笑，笑的像個惡人。
    一旁的沐清遠頭疼的站在鳳歲堯身前護著他，隱隱發麻的虎口讓他腦子裏一閃而過的念頭，不知是不是想弑兄。
    西關戰事突發，鳳陽除了在事發後因為擔心而回來過一次之外，便又匆匆回了軍營，再也沒有出現過，現在也更是不在。
    鳳寧逸也在與朝臣商議邊關戰事，是以現在到了晌午都還沒回來，稍微有點用處的鳳花朝也不知道在倒騰什麼，已經是好幾天沒見人了。
    這偌大的樂王府裏，幸好還有借口養傷的沐清遠，不然場麵就很難控製了。
    沐清遠看著提劍的顏若夕，頭皮一陣一陣的抽緊，腦子裏飛快的思索著解決的辦法。
    別說單打獨鬥，就是鳳陽在，他倆也不一定能製住氣瘋了的若夕，更何況他斷的兩根肋骨現在才好，可是不想再斷第三根了啊。
    王穆接到沐清遠的消息就讓列蒼帶她“飛”了過來，一看是這場麵，跟他對視了一眼，看見了他的眼神，沒什麼表情，隻是問，“怎麼回事”，語氣發冷。
    “嗬，鳳玄憫王殿下想必是喜愛在下的姿色，有些流連忘返了”，顏若夕突兀的開口，語氣淡的讓人察覺不出情緒，可自賤的話卻讓人著實的難堪。
    王穆眉頭瞬時皺起，扭頭看著顏若夕，臉上頓時一陣火辣辣的難堪，心口也開始發酸。
    她怎麼會蠢到以為小白能自我調節好，他再厲害也不過是個孩子啊，一個被迫長大的孩子，怎麼會不難過！
    王穆慢慢的走到他身邊，看著他被扯破的衣衫，還有肌膚上隨處可見的吻痕，伸手拉攏他的衣襟，替他整理好衣服，探手握住他手裏的劍，望向他的眼睛，輕聲的說著，“小白，把劍給我，乖”。
    顏若夕看著那雙眼，眼裏的溫柔和心疼讓他的心尖發顫，握得死緊的手，緩緩的鬆開，將劍給了她。
    王穆笑著輕撫了一下他的臉龐，“沒事，不怕，姐姐在這”，轉身看向沒有血色的鳳歲堯，臉色迅速轉冷，一步一步走近他。
    沐清遠不知道她想做什麼，也看不清她的神色，可是他不能不提防她手裏的劍，不動聲色的盯著她。
    “鳳歲堯，你來這，是因為輕賤若夕？”，手裏的劍沉得讓她握的有些困難，卻還是緊緊握住，神色平靜的望著他。
    鳳歲堯咳出一口血，不停的咳嗽，很快又染紅了一遍胸膛，半天才勾起笑，“你想殺我？”，說著嘴角又溢出了鮮血。
    “嗯”，王穆沒有半秒的猶豫，緩緩舉高手裏的劍，“你若是如此，我便殺了你，誰也阻止不了”，聲音平淡的讓人不敢懷疑。
    鳳歲堯一陣大笑，伴隨著咳嗽，略顯暗紅的血不斷咳出，順著脖子流向胸膛，將半幹的衣衫再次浸染。
    沐清遠頓覺頭疼，他一直就認為王穆不是個善茬，現下更覺得她是個“禍害”，自己該是請錯了人，緊皺的眉頭不知道該看誰。
    “咳咳咳，不是”，饒是咳出了那麼多血，鳳歲堯的神情依舊像是在休憩，笑著說出了自己的心意。
    王穆不認為他是因為怕死就否認，沒有表情的又問他，“為何這麼做”，事情問清楚，怎麼處理，就是她的事了。
    鳳歲堯挪開視線，看向她身後雪白的身影，失血過多讓他視力有些模糊，卻依舊是笑著，帶著些許苦澀，“愛而不得，心欲生狂，傷他非我所願，亦無悔”，話說完，強忍的咳嗽傾瀉而出，伴隨著鮮血。
    王穆不懂醫術，也知道他現在虛弱得經不起任何摧殘，不過卻沒有半分心軟。
    “你若心生愛慕，就該光明正大的追求，對於心愛之人，該是百般的嗬護和心疼，怎可舍得傷他半分！”，說到這，王穆就想拿起手裏的劍，給他一個窟窿。
    你娘的！愛愛愛！就你的愛偉大！你想愛你就可以為所欲為了是吧！以愛為名就有理了是吧！幹！
    “你愛他是你的事，若夕不愛你，於他無錯。你強求，便是不該，更不該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尾音裏的狠意相當明顯。
    王穆的話音剛落，鳳歲堯身上就又多了一個傷口，讓已經原本流了半邊身子血的他一陣抽搐，紅透的衣服又被浸濕。
    沐清遠剛被王穆晃了神，沒想到鳳歲堯就被她刺了一劍，“你”字哽在嘴邊，又咽了下去，他能說什麼，大哥都不還手，他能說什麼。
    王穆緩緩的從他身上把劍抽出來，提著滴血的劍，將它放在一旁立好，滴滴的血漬，擴散成一個小血灘。
    “這一劍是為我弟弟刺的，我做姐姐的沒有保護好他，是我的錯，無論他多大，我都該保護他，想盡辦法”，說完最後一句，彎腰慢慢靠近鳳歲堯。
    王穆的身體在離他的胸膛不到三寸的時候停住，微微偏過頭，附聲在他耳邊，“你可知道我身上塗了什麼？”，平淡的話語，帶著詭異的柔媚。
    鳳歲堯因為耳鳴而反應遲鈍，下一瞬突的鳳目抽緊，寒霜乍濺，“放肆！！”，怒聲嗬斥王穆，想驅趕她，卻又不能出手傷她。
    在他們身後的顏若夕也聽見了她的耳語，滿目震驚，“穆姐！”，不敢信她所為。
    

    作者閑話：

    這是一章，另外一章我還是調成一個小時以後再更~~
    今天太陽不錯啊，大家出來曬牙齒啊~~
    PS：謝謝你們一直以來的支持，這麼久了都還在，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