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從布好了飯菜，便退至四周，原本還有點聲響的飯廳，這下便徹底安靜了。
    在座的沒一個是拘謹的人，尤其是他們這群王親，哪個是在意旁人的人，可連一向狂肆的鳳陽都安靜了，除了鳳寧逸，誰都有些不習慣。
    王穆已經說了兩次話，覺得自己要留點力氣等下再說，現在不想再開口了，也沒膽了。
    遊憩的脖子好酸疼，好想扭動兩下，心裏很無奈，肚子餓就算了，為啥身體還要跟著受累。
    “動筷罷”，還是鳳寧逸開了口，眾人如獲大赦，各自暗中籲了口氣，開始吃飯。
    遊憩聽到可以動了，裝作自然的把背伸直，扭動脖子的想法，決定還是等吃完飯再說。
    細小的用餐聲四處響起，每個人都專心的吃飯，專注的看著那兩人，看看等會兒還會有什麼。
    除了王穆和遊憩，其他人也都是食不言寢不語的典範，他們不說話，她倆更加不會說話。
    顏若夕的藥很好，王穆的手其實已經好的差不多，隻要不搬重物或者撞擊，完全沒有異常。
    可不知道是顏若夕習慣了，還是王穆沒注意，仍然是一個喂，一個吃。
    吃得眾人紛紛減緩了用餐的動作，神色不一的看著他們。
    遊憩吃的安靜又開心，本來是沒注意到的，可生物本能提醒了她。
    她剛開始沒覺得顏若夕喂飯的行為有什麼不對，因為太常見了，可瞄了一眼其他人的眼神，隨即就想起來好像有點不太對。
    顏若夕不是傻子，自然知道他們如此反應是所為何事，可照顧王穆是他的習慣，他沒有停下來的理由。
    王穆本來沒反應過來，因為一心想著等下怎麼開口，直到瞥見了遊憩的反應。
    示意顏若夕停下，低頭小聲問遊憩，“姐？”。
    遊憩輕吸一口氣，悄悄抬起頭看她，“你瘋了？”，聲音小的讓人幾乎聽不見。
    遊憩本來想說你看看情況啊親！但為了肚子著想，隻能用最能表達最中心思想的話來提醒她。
    嗯？王穆看不清，也沒太聽清她的話，好在遊憩離她近，仔細回想剛才聽到的，皺了眉，她姐為啥說她瘋了？
    突然頓悟似的扭過頭，看見一桌子的人都在看著她，或者說看著她和顏若夕，瞬間明白了。
    她嘴巴剛一張，又想到該怎麼說？說什麼？而且她為什麼要解釋這個……
    掩去不必要的想法，王穆接過顏若夕端著的碗，裏頭是雞湯，喝了剩半碗。
    看著濃鬱的淡黃色，垂眼一口飲盡，放下碗，拿過布巾拭嘴，放好在一旁。
    “我當年是喜歡你的”，王穆開口第一句就是這麼爆炸性的話，讓遊憩差點嗆到，拚命忍住不咳出聲，再次讚歎的看著她。
    鳳寧逸沒有說話，隻是抽緊的眼角顯示著他不如表麵那麼冰冷。
    王穆並不在意，她請他們都來的目的，隻不過是想把該說的話都說清楚，有沒有回應，她無所謂。
    “我知道那個番椒裏有毒，以身試毒是想還給你一條命”。
    “不管我會不會死，你又對我做過什麼，在我心裏，我們都已經算是兩清了”。
    “畢竟，你也救過我的命”，王穆的眼裏一派平和，沒人任何嘲諷的意思。
    鳳陽無聲勾笑，她越是坦誠無偽，就越襯得他們卑鄙無恥，仔細想想，他們也真是坐實了。
    王穆看著鳳寧逸，這是她第一次直視他，在那段喜歡他的時光裏，她都沒敢正眼瞧他一眼，至於原因，太多了，已經說不清楚了。
    “在百陰穀的那段生活讓我明白這個世界上，天大的事情，都抵不過時間和生命”。
    “在那裏我每天隻想著怎麼活下去，怎樣做才能讓我活的更久，多活一天我便開心不已，根本無力去想其他”。
    “你想要，我就必須要給，我想要的，你又肯給麼？”。
    “我想要安靜的生活，想要你放過我，你願意給麼？”。
    “你想做什麼就做了，可曾想過我開不開心？可曾想過我是否願意？從我們認識的那天起，你給過我一分選擇的餘地嗎？”。
    王穆還想再說，卻又覺得是在浪費時間，沒有任何意義，像是歎了氣。
    “你想要的，我已經給不了了，放下吧，鳳寧逸”。
    鳳寧逸靜的有些虛弱，一直看著她，一聲不吭，也不知道聽進去她的話沒有。
    其他人聽著也不知道能說什麼，都知道她是來攤牌的，但不知道她會說的這麼直白，這麼傷人心。
    可又能怨誰？不過是自作孽。
    “我若放不下”，鳳寧逸靜了許久才開口，“會如何？”，不知道是希冀還是麻木。
    準備和遊憩起身告辭的王穆聽見他的話，眉頭本能的皺在一起，眼神平和又沉靜，靜靜的看著他，徒生一股置身事外的涼薄感。
    “那你與我，就一起看看，將來會如何的‘順其自然’”，聲音透著冷硬的語調，讓人心生不安。
    遊憩不由得挑眼看向她，雖然知道她這個妹妹不會做傻事，但耐不住被逼急了，用極端手段來擺脫麻煩，畢竟這個鳳寧逸，可不是什麼溫情就能勸退的主。
    大家都聽出了她話裏的意思，鳳歲堯給顏若夕使了一個眼色，這氣氛要是再不阻止，別說將來，現下怕是都要“生死相依”了。
    顏若夕卻好像沒看見一樣，隻是靜坐在那，不發一言。
    王穆說完那些話，其實心裏有些忐忑，因為她並不喜歡，也不習慣說這些傷人的狠話。
    她活了這麼久，說的好聽點是樂觀開朗，凡事不計較，其實就是被動接受，什麼東西都可以往她身上丟，反正她習慣了。
    因為怎麼掙紮都沒用，還不如讓自己坦然接受，至少能好過一點。
    “我若不在，你可會好受些？”，鳳寧逸淡淡的問，就好像隻關心她是否舒服。
    而他問出的這句話卻讓所有人大驚，鳳歲堯脫口而出，“休得胡鬧！！”，差點站了起來，就怕他真的去做。
    遊憩皺著眉頭，不認為鳳寧逸說的“不在”是看不見的意思，如果是這樣，他早就這麼做了，何必一天到晚偽裝身份，跟在她們身邊。
    不過，這樣的感情是不是太恐怖了一點？
    鳳陽又急又氣，未曾想過自己的三哥會有這種念頭，生怕他做了去，急急的喊了聲，“阿穆！”，隻有她能保住三哥！
    王穆卻不覺得奇怪，他會做，真的會。
    因為他隻有死了，才能放過她。
    王穆低頭不語，似乎是無話可說，場麵瞬間冷清了下來。
    遊憩掃了一圈所有人，放著一桌子的菜不吃，似乎不太好，而且，事情總是要解決的。
    伸手輕輕碰了一下她的手，對上她的眼睛，別怕，有我在。
    王穆心頭一暖，就這麼笑了，雖然很淡，但是好像豁然開朗了一樣，心裏有了勇氣，決定去做自己想了很久的事。
    “公子”，王穆突然開口，喊了鳳寧逸。
    鳳寧逸眼裏閃過光亮，聲音有些嘶啞，“何事”。
    “我認識公子時，公子是水清塵，現在的你，是誰呢”，王穆不知道自己想問什麼，話就這麼自然的說出了口。
    除了遊憩和顏若夕，其他人甚是不解，怎麼一下子就像是和好了似的？剛才可是有發生什麼？
    她想知道，鳳寧逸就會告訴她。
    “當年是水清塵，如今是鳳寧逸”，聲音清冷，眼裏隻有她。
    王穆繼續問，“墨公子落心也是你？”。
    “是”，鳳寧逸答的坦然。
    王穆再問，“書生臨澤玘也是你？”。
    “是”，他自知騙她許多，卻是情難自禁。
    王穆並不在意，隻是又問他，“‘白芷’也是你？”，。
    “是”，沒有遲疑。
    眾人屏氣，不知現下這情況是好事抑或壞事，鳳歲堯看向顏若夕，發現他麵色似有柔和，像是並不擔憂，心有疑惑。
    遊憩張著嘴巴，別說這是封建時代，就是普通人，也少有幾個這麼有心有手段的了，更別說這還是一個帝王。
    皇帝賣身到青樓去做頭牌？到底是要誇獎他癡情啊，還是佩服她家的羅羅，這都是什麼智商啊！啥時候知道的？
    王穆對上他的眼睛，緩緩的吐出氣，“為什麼？”。
    這一句，不知道問的什麼，也不知道等了多少年。
    鳳寧逸細細的看著她，“想看你”，淡淡的三個字，說不清的情。
    “為什麼”，王穆問他。
    “想守著你”，答的淡然。
    “為什麼”，還是在問。
    “放心不下”，清冷的眉目望著她，情深難掩。
    王穆放緩呼吸，“當年河邊為可是你要我死？”，既然決定要重新開始，那就要從頭開始。
    鳳寧逸神色冷淡，“是”。
    “情思和噬屍蠱是你讓人下的？”，回憶一件一件被剝開。
    “是”，眼裏似乎有後悔一閃而過。
    王穆又問，“讓我入‘十殿萬相陣’的理由什麼？”，曾經那麼可怕的噩夢，現在再提起，竟已沒有了感覺。
    “一為試探，二為控製”，鳳寧逸答的沒有半點猶豫。
    “當年番椒被下毒，我代你試毒會死，也是你意料之中？”，從未刻意隱瞞的事，她現在隻想聽到清晰的答案。
    鳳寧逸的呼吸有些緩慢，雙眼有了波動，卻仍是答道：“是”。
    王穆眼眶開始濕潤，“可曾後悔”，不知道心底那一絲難過從何而來。
    他仍然是他，依舊的姿態，依舊的風華，“當年無意”，看進她眼裏，“如今悔恨入骨”。
    兩人一翻往來話語，讓其他人變得安靜，更讓遊憩心裏疼的難過，心疼她這妹妹曾經受的罪。
    王穆努力睜大雙眼，眼眶卻已經慢慢變紅，“今日晚宴，可有人試毒？”，一字一頓，問在心尖。
    鳳寧逸靜靜的看著她，冷涼的雙眼將她看得通透。
    “沒有”，看見她泛紅的眼眶，心上疼痛難忍。
    王穆的眼淚應聲墜落，砸在手背上，疼的她發顫。
    遊憩挑眉，試毒？
    扭頭看向她，看見她不停在發抖的手，瞬間懂了一切，輕輕的撫上她的手背。
    王穆捏緊遊憩的手，抖的握不住，哭的不能自已。
    除了遊憩，在場的所有人都非常清楚王穆曾經經曆過什麼，隻是未曾想到，當時瞧著無所謂，如今聽來，竟有絲不忍。
    鳳陽瞧了一眼眾人，這般景況，一切可還有希望？
    

    作者閑話：

    取標題吧，覺得自己水平一般，不取吧，又覺得不好看，像差了點什麼~
    今天才星期二~~難熬的嘞~~希望大家心情愉快~
    PS：謝謝大家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