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稱“墨公子”的墨落心，是鳳都今年剛出來的當紅人物，不賣藝也不賣身，沒事就往那一坐，就猶如天神降臨，引得無數貴婦老翁，癡男怨女尖叫暈厥。
    全國多少家風月院出重金搶著要他，名門貴爵想要包養他的更是不再少數，可人家絲毫不心動。
    也不掛牌，也不以文會友，就每天待在那素淺閣，看看書，睡睡覺，十天半個月也不見得出來露臉一回。
    可就是這樣，每天堵在西上街路口的人仍然有增無減，慕名而來的，有幸窺見他身姿的，都是念念不忘，奢想有個親近。
    墨落心這般的目中無人，自然是讓一些權勢者心癢難耐，重金求不得，財富買不到，自然是要使一些旁門左道了。
    就好比是今日，一位久慕而不得他的朝中官員花大價錢買通了素淺閣裏頭的仆傭，在他的飯菜裏下了藥，借機將人偷擄了出來。
    沒想到，半路遇上了王穆和遊憩，弄得人才兩空。
    此刻那位官員，正在家裏氣得跳腳，大動肝火的讓人去查探是誰壞了他的好事，看看究竟是誰，搶了他的先。
    兩個人等了差不多大半個時辰，眼看太陽要開始落山了，王穆決定還是手動叫醒，自動蘇醒什麼的，太耗費時間了。
    於是她們就商量著怎麼弄醒，先試第一個方法，掐人中。
    一人負責一個，一個彎著腰，一個半蹲在床前。
    掐了好一會兒，沒什麼動靜，還好她們都不留指甲，沒留什麼印子，人卻也沒醒。
    兩人往地上一坐，開始聊起天，商量第二個辦法。
    “掐人中是不是中暑什麼的才掐啊，對迷藥之類的沒效果？”，遊憩率先發出了疑問。
    王穆點頭表示同意，“有可能，說不定他們中的也不隻迷藥那麼簡單”，搓搓下巴，“那咋辦？總不能用冷水潑吧？而且那個好像隻是昏迷的人，不是被下藥的吧？”自己提出看一個提議，隨即就否定了。
    遊憩撓了撓脖子，也很困擾，“那咱們是先吃飯啊，還是等人醒了一起吃啊？”，不是她冷血，是她真的餓了。
    王穆聽著那兩人的氣息，均勻又平整，像是睡著了一樣，什麼迷藥，這麼久還不醒。
    “要不咱今晚先隨便吃點，之前不是買了一些菜，涼菜直接吃，我再把雞爪給做好，弄個蛋花湯”，慢慢的站起身，“等他們醒了，要是餓了，咱們再一起吃，或者再打算也行，怎麼樣？”，低頭征求她的意見。
    遊憩點頭，搓了搓下巴，“行！就這麼著，我給你打下手”，一拍腿，也站起來了。
    王穆估計是蹲久了，剛站起來膝蓋突然一麻，人就往床上倒去。
    遊憩飛快的一個跨步，卻也隻來得及抓住她的衣擺，還抓了個空。
    王穆是一點防備都沒有，就這麼直挺挺的倒下去，悲催的左手再次受到撞擊。
    “嘶！”，眉頭瞬間皺起，眼角有些濕潤，逐漸恢複的手疼得讓人發顫。
    遊憩想安慰她，可是又覺得很好笑，嘴巴抿了抿，還是人道的忍住了。
    王穆聽著氣息就知道她在憋笑，疼痛之於，無奈的說：“七姐，你把我扶起來之後再笑，會笑的比較開心點的”，她倒是想一個人起來，可實在不想亂摸躺在她床上的人，多不好意思。
    遊憩輕咳兩下，正想扶起她，就聽見她說：“公子醒了？抱歉壓著你了”，還衝她招手，讓她快點。
    遊憩伸長脖子一瞄，還真是醒了，趕緊上前把王穆扶了起來，看了那個男人兩眼，沒發現啥問題，轉頭看她床上的那個，咋還沒醒？
    被王穆喚作“公子”的人睜開了眼，清冷的雙眼，像是含著冰。
    遊憩挑眉看那人一眼，白白淨淨，除了氣色有點不太好之外，好像長的還很不錯。
    這就是傳說中的落心公子？
    王穆察覺到他的視線，衝他扯了一個淡笑，輕聲道：“對不住，剛剛起身沒站穩摔倒了，公子可還好？”，她也不想話這麼多，可人家看著她，而且她也的確“壓”了人家，道個歉是應該的。
    墨落心聽了她的話，麵色似有緩和，可眼裏的冰冷卻並未褪下，隻是淡問：“是你救了我？”。
    聲淡如清泉，氣冷如幽蘭，王穆腦子裏突然有了這種感覺。
    感覺他的聲音嚐起來都是冷冽清甜的，不知道人是不是長的跟聲音一樣。
    “嗯？”，王穆被遊憩掐回神，“是憩哥救了你”，望向了遊憩，將“山芋”丟給她，不想接手了。
    遊憩暗道她不仗義，扯出一個笑，“我們一起救了你們，不過小事一樁，不足掛齒”，豪氣的擺擺手，沒話了。
    該說的都說完了，然後呢？
    王穆伸直背，反正她看不見，沒誰指名道姓的問她，她也是可以不理會的。
    場麵一下子有些尷尬冷清，遊憩和王穆兩個主人站著，他這個被就的客人躺著，她們倒像是做錯事的學生在聽教導主任訓話。
    “多謝”，淡淡的一句，床上的人已經坐了起來。
    “公子！”，一聲低呼，遊憩不自覺抖了一下，看著人從她身後擦肩而過，莫名其妙的想著，醒的好巧。
    遊憩和王穆悄悄的後退了幾步，方便他們活動。
    “無礙”，墨落心在他的攙扶下站了起來，淡淡的看了她倆一眼，“今日搭救之恩，改日再謝”。
    墨落心名如其人，人如傳說中一般，冷淡清雅，就是道個謝，也是沒聽出多少感激之情。
    兩人同時後退了一步，王穆先開口，“公子客氣了，隻是舉手之勞，不必言謝”，微微舉起的雙手還同時擺了擺，不用太客氣。
    遊憩連忙點頭接應，“對對對，小事一樁，完全不足掛齒，完全不用謝！”，也擺了雙手，證明真的不用謝。
    墨落心淡掃她們一眼，沒有多說，隻是側身，輕低頭行了個簡單的官禮，“那在下便多謝了”。
    王穆看不見，但是能感覺到，遊憩看見了，所以她倆一起回了禮。
    一個微側身點頭，一個拱手空中輕點。
    一文一武，雖然有些奇怪，倒挺和諧。
    “公子客氣”。
    “告辭”，說出這句話，一主一仆告別二人，出了屋，消失在迷茫的暮色中。
    “晚飯繼續？”，遊憩提議。
    “嗯，必須的”，王穆支持。
    “上次那家？”，遊憩問。
    “嗯~嗯，那家油太重，今天聞到一家還不錯，不是很遠，可以考慮”，王穆說。
    “那好，就去那家”，拍板了，轉身去拿銀子。
    “一百兩啊”，遊憩想到還是有點心痛，搖搖頭，王穆低頭抿笑。
    墨落心在夜色中回到了素淺閣，失去他消息一整天的素淺閣管事差點老淚縱橫，不斷的噓寒問暖，卻隻得到他的忽視。
    管事也不在意，還是一臉擔心的望著落心，這半年來他都習慣了，落心這般天仙似的人物，有個怪脾氣又怎麼了，那是應該的！
    “落心啊，你沒事吧？我已經報了官！石有山定會徹查此事，幾位郡王和大人們都發了話了，不抓到此人定不罷休，一定會查的水落石出！”，管事跟在他身後，邊走邊絮叨。
    說完又想起來一件事，“對了，那個賣主的賤骨頭我已經差人打了一頓送去見官了，會重辦他的！”，說到這就牙癢癢，差點讓他失去了落心這座大金山，怎能不氣！
    墨落心從頭至尾別說一句話，連一個眼神都沒給過他，侍從打開門，他就進去了，將所有人關在了門外。
    侍從關上門，轉頭對管事淡道：“煩請管事差人送些熱水來，公子衣衫沾了些塵土，需要梳洗”，麵無表情的臉，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掌權者。
    可是管事偏偏很受用，覺得這墨落心不是一般人，就連身邊的侍從也是氣如鬆雪，好看得不似凡間人，有兩個這般的人物在他的素淺閣裏，簡直是八輩子求來的，又怎麼會生氣呢。
    管事連連點頭，“好好好，就來就來”，直起身轉頭朝身後一揮袖，“讓廚房燒好熱水，備好吃食，給公子送來！”，說完轉回頭，發現人已經進了房間。
    管事也不介意，還是很開心，想著這兩個寶貝金山回來了，今天提著一天的心也算是放下來了，隻是想到有人竟然光天化日之下敢動他的人！
    雙眼突然迸出陰狠，收整了表情，背手下了樓。
    墨落心回了房便脫下了衣衫和鞋履，光著身體端坐在塌上，閉上的雙眼，不知在想什麼。
    侍從隨後進了房，撿起他的衣衫，掛在一邊。
    在門口處脫掉衣衫和鞋子，洗淨了手擦幹，從內室的櫃子裏拿出一件外袍，披在了他身上，恭敬的退到一邊。
    不久後，下人送來了熱水和吃食，侍從服侍落心沐浴更衣。
    待用完膳後，房裏似乎才徹底安靜下來。
    落心沒有看書，靜坐了一會兒後，便睡下了。
    距離不過兩條街的屋頂閣樓上，又坐著幾個人，細細聽那聲響，似乎還有酒菜。
    “你們說金方成是中了三哥的道啊，還是就這麼貪財好色不怕死呢？”，鳳陽喝了兩口果茶，吃了一塊果糕，臉上有著滿意的笑容。
    鳳花朝坐在他身側，一手茶盅，一手奶糕，憋著氣吃進去，趕緊漱口，“你把你三哥比做‘色’？”，搖搖頭，佩服他的膽量。
    鳳陽說完就有些後悔，可他不信他三哥能聽見，再說了，“三哥他可不就是麼”，喝一口茶壓壓驚，“為了接近阿穆，這都做的什麼事”，口氣有點不滿。
    堂堂一國君主，竟然委身風月場地，成為街頭後巷，茶餘飯後的論品，還仍由他人指點窺探，簡直是！
    鳳歲堯倒是個明白人，站在一邊，不與這兩個餓死鬼為伍，“就憑你三哥對王穆做的那些事，賣身求辱，也是輕的了”，手裏端著一方小盒子，裏頭裝了幾塊點心，笑眯眯的遞到顏若夕跟前，“來，若夕，大哥特意為你留的”。
    顏若夕心下有些失笑，卻也接下了糕點，“多謝大哥”，不去說破他們三人的鬥嘴樂趣。
    鳳歲堯滿意的點點頭，抽出扇子，又開始搖搖搖。
    鳳陽瞧見了，一個白眼翻起來，好像他沒人疼愛似的，切！
    “那……金方成是辦了？”，鳳花朝又吃了一塊奶糕，喝了兩口茶後才想起來這件正事。
    鳳歲堯眉眼彎起，執扇輕搖的樣子，頗有點玉樹臨風的味道。
    “當然要辦了”，清清涼涼的聲音在夜裏聽起來格外的醒神。
    “通奸賣國，怎會不辦呢”。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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